近了,近了!
王并欣喜若狂!这个洞穴非常的深,他的蠕动足够让他在洞穴被水淹没前爬出!谁曾言:天无绝人之路!
轰隆!
第三道雷霆带来的光芒,甚至将洞穴照亮,一切都像是变慢了。
王并停止了蠕动,呆呆的望着那漫天坠落的雨珠中,一个黑峻峻的模糊人形。
追来了……
王并痛苦的趴在地上,全身上下不受控制的颤动着,他的喉咙里发出歇斯底里又细若游丝的嘶吼。
好不甘心呐!
明明他为了活着已经做出了如此之多的努力,为什么连一线生机都要遭受无情的剥夺!
“并儿,何时变得如此狼狈?”
王并瞳孔震颤,依旧颤抖的身躯有了一丝像是幻觉的力量,他的下巴抵着地面,哗啦的雨水从双颊旁流过。
那条模糊的人形立在漫天风雨之中,可不论是狂风还是暴雨,都不能让那黑袍出现一丝摇动,亦或者潮湿。
他像是被放逐在尘世之外,仅仅是一句话,就让王并生出无限的希望:“太……太爷爷,救……救我。”
张天予微微颔首,指尖弹出一道绿光,落在王并身上。
刹那间,如同全身着火的倒霉鬼幸运跳进泳池,那炙烤脏腑的火焰如潮水般退去,王并舒服的忍不住呻吟出声。
手指颤动了一下,感受到了身下水流中裹挟的细碎泥沙,手掌撑住地面,那些细碎的泥沙在指缝中堆积。
王并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凝望着那风雨中佁然不动的黑袍人。
两人默不作声的对视着,张天予的眼中看不出喜怒哀乐,任由豆大的雨珠从眼前滑过。
而王并的眼里,先是生还后难以抑制的狂喜,又生出极度狼狈下被人看到的不堪,最终,他低下了脑袋。
王并嗫嚅着嘴唇,头埋得很低:“太爷爷,也许,我并不是什么紫微转世,我也没有大帝之姿。”
“嗯。”
听到这一个简单的音节,在短短一瞬间,王并沮丧极了,他恨不得吃掉一百条刚刚难以下咽的蛇血蛇肉。
张天予淡淡道:“害怕了?”
风雨在洞穴外呼啸,王并明明站在狂风暴雨吹拂不到的洞内,却像是赤身裸体在冷雨中挣扎。
他害怕了,他确实害怕了,他哪里能够不害怕?
飞升者的追杀,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如果上天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不敢对王洪涛下杀手,这一刻,王并从来没有觉得生命是如此的可贵,能够活着是如此的幸福,他不想再面对飞升者了。
张天予跟他说过,这条帝路,面对的敌人是满天星辰,而飞升者上面的地仙天仙,无时不刻折磨着他的心灵。
轰隆!
雷光隐,风雨歇。
王并恍然回神,在不知不觉间,这场风雨竟然走到了尽头。
王并战战兢兢的抬起脑袋,经历了死而复生的喜悦,越发明白生命的不易,越是贪念活着的滋味。
就让什么紫微转世,大帝之姿见鬼去吧!
王并现在只想活着,不想被人追杀,也失去了踏足所谓帝路的勇气。
张天予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风雨虽然停歇,但天上层叠的阴云却没有第一时间散去。
它们堆积在天边,像无数块脏兮兮的抹布,张天予指着其中一块长条形的阴云:“并儿,看看那像什么。”
王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险死还生的经历,已经让他桀骜不起来。
而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眼前的张天予。
说他有大帝之姿是他,赐予他匪夷所思力量的人是他,此刻将他从死亡的恐怖中拉出的人也是他。
现在他撂挑子不想干了,张天予会是什么反应?王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深深畏惧着张天予。
王并忽然有些想王蔼了,王蔼一直都那么的宠他,把他捧在手心里呵护,如果王蔼还是他的太爷爷那该多好啊。
王并想着想着,一颗心像是掉进了深渊里,顺着张天予的手指望去:“像一条虫。”
“我看,是一条龙。”
王并缩了缩头,怎么看那都只是一条长形的阴云,怎么会像龙呢?
张天予道:
“你看它像虫,那它就是虫,你看它像龙,那它就是龙。”
张天予微微感慨:“你遭逢大变,落了心气,这是人之常情,太爷爷能理解,但刚刚的那种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那只会让我们的敌人欢喜鼓舞。”
王并忍不住落泪:“太爷爷,我是真的……”
张天予哂然:“乾即天,天即龙,天帝之路也是真龙之道,乾卦六爻。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九三,终日乾乾;九四,或跃在渊。”
张天予声如雷鸣,响彻这方天地:
“九五,飞龙在天!”
张天予循循善诱:“并儿,你现在犹如潜龙在渊,静待时机,终有飞龙在天之日,岂能如此一蹶不振?”
王并心弦一震,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可张天予的话,又像是催魂的魔音震撼心灵。
张天予摇头失笑:“我且问你,倘若就这么放下了,先前受过的苦难折磨如何能解?”
王并面色煞白,猛然想起杀机毕露,一掌将他差点打死的火德宗飞升者孙炎,两条腿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
王并哆嗦道:“太爷爷,我怕,我真的怕了,我扛不住……”
张天予莞尔一笑,不再给他加油打气,反问了一句:“你以为你不走这条天帝之路,他们就会好心的放过你?”
王并如遭雷击,震怖的看着眼前的张天予。
之前对生的贪求,以及对飞升者们要杀他的恐惧,似乎让他忘记了一些事情。
走到现在,他还能回头吗?
或者说,哪怕他真的洗心革面想要回头,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他爆杀了全家,已经被哪都通视为威胁,在他强盛的时候,哪都通不敢妄动,在他虚弱的时候,现在他的遭遇说明了一切。而他还杀了上界的散仙,引得上界飞升者同仇敌忾,他们不能容许有人威胁到飞升者。
王并害怕归害怕,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假如此刻他缴械投降,是相安无事,还是被人偷偷处理掉呢?
见火候差不多,张天予淡淡一笑:
“并儿,伱一定要相信,哪怕前路雨雪风霜,总是有艳阳高照的那一天。”
张天予伸手在眼前一抹,天边那层叠阴云的边际,冒出点点金光,像是披了一层金衣,那是不甘寂寞的阳光。
王并瞧着瞧着,怔怔出神。
忽然间,从阴云中透出来的微光洒在他身上,王并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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