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区真的很老旧了。
几年前新刷的外墙漆面已经发灰, 绿化带也因为缺乏搭理，而显出一些凌乱来。夜幕才刚刚降临, 小区里就安静了。也就只因为坐落在蓉城大学本部的不远处，地理位置优越，才会显出些灯火辉煌。
裴钰握着钥匙, 有些茫然地将赵雪明领进电梯。老旧的电梯微微晃动，电梯门在顿卡之中缓缓关闭。
“我……我以前是在这里长大的。”裴钰说着, 又有些无措地停了下来。
赵雪明垂下眼, 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小裴的头发有些长了，摸上去就透出些柔软来。
裴钰感受到头上的温暖，还没说话，电梯就“叮”一声，又摇摇晃晃地打开了门。
两梯八户的房子，电梯间的灯光有些昏暗。裴钰深吸口气, 带着赵雪明一气走到门前。钥匙在他手心, 已经被他握出了温度。
他回头看向赵雪明, 有些忐忑不安地问：“是这里吗？”
赵雪明笑了笑：“你试试。”
裴钰犹豫一秒，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屋里黑漆漆的，裴钰摸索着打开了灯。几乎一年没有人住过的房子, 透出了浓浓的破败气息, 家具上、地面上都堆满了厚厚一层灰。两人一走进去, 就被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
赵雪明招手引水，将明面上能见到的灰尘都冲刷了干净。随后大大的水球自己飘近卫生间里。
裴钰站在客厅中央，他环顾着四周，好一会儿才说：“这里没怎么变。买了这套房的人……没住吗？”
他重生回来卖房卖得匆忙，除了自己的衣服与相册，几乎什么都没带走。是家具全包、拧包入住式卖房。
可……他都卖掉快一年了，这套充满了回忆的房子，居然一点变动都没有。买它的人，甚至都没给家具套上一层遮灰布。
“因为买房的人不怀好意。”赵雪明说，“他除了找人换了锁，一次都没进来过。”
裴钰：“？”
赵雪明在心底轻叹口气：“你还记得蒋泽川吗？买房的人是他。”
“他……？”裴钰有些惊讶，“他买这房子做什么？”
蒋家作为蓉城有名的豪商家庭，就算他家儿子要买房，也轮不到他这一个老旧小区的老房子啊。搞房地产的，难道不该是干脆拿地开发吗？
“我们也不知道。”赵雪明凝视着他，轻声说，“但是我怀疑，他是得到了某些指示，来买了你的房子。观察了你一段时间之后，又以买了家具带不回来为由，刻意接近你。”
“某些指示？”裴钰有些疑惑。
“来自神庭。他是神庭的信徒。”赵雪明说，“我猜测，神庭给他划了蓉城大学的范围，所以他在学校里选择行迹奇怪的人。你突然要退学卖房，他就盯上你了。你们之前野外训练遇到的觉醒者人贩集团，就听从的他的指令。”
“这样啊……”裴钰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那这房子，现在在你手里吗？”
赵雪明说：“它是你的了。”
裴钰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去看屋内摆设。好一会儿，他才说：“这套房子，是我奶奶留给我的。”
他说完，从卧室里搬出两只木质小板凳，招呼赵雪明坐下后，才继续说：“我爸妈吧，关系不好，很早就离婚了。我妈要出去打拼，我爸嫌带着我影响他开始新生活，也不想要我。他把我扔给我奶奶，然后也跑了。”
赵雪明心疼得揉了揉他的脑袋。
“其实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裴钰笑了笑，“后来我初中的时候吧，我奶奶没了。我爸赶回来。他和我说，我奶奶把一切都留给了我，所以他不会给我一分钱。以后大家别联系了。”
“老太太以前是个小学老师，退休金不高，不过也算不上低。养小孩子很费钱的。我小时候一直不懂，只觉得别的小男孩有的，我都不缺。长大了才明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老太太一直在省吃俭用。她留下了将近二十万的存款和这套房子给我。她那么努力的攒钱，可能是想等我毕业了，好给我出首付吧。”
想到这些事情，裴钰神色温柔极了。可赵雪明却有些不太敢听下去了。
父母不负责任，最爱他的奶奶那么早就走了。然后呢？好不容易一个人生活，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即将开始新生活的时候，生活给了他什么呢？
……末日来了。
梦想顷刻间被打破，珍贵的东西一丝一毫都留不下来。
难怪在确定末日不会来了之后，裴钰那么想拿回这套房子。
赵雪明心都揪成了一团，他俯身拥住了裴钰：“乖，我们小裴现在超厉害，是国家脊梁。奶奶会为你骄傲的。”
裴钰倚靠着他的肩膀，笑了笑：“赵教官，谢谢你。”
还叫教官？赵雪明垂下眼，轻拍他的背脊。
“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裴钰接着说，“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不着急。”赵雪明温声道，“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想。现在第一件事，是不是应该学会改口了？”
“叫、叫什么……”小裴猛地推开赵雪明。
赵雪明笑看着他。
“那、就……那个，赵哥？”裴钰结结巴巴地说。
他末世的时候就听见赵雪明的团队成员这么叫他了。他好早好早之前就想这么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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