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会觉得下界众生如蝼蚁，生死悲欢不值一提吗？
在蓬莱岛上的魇境里，他看到了幼年的自己——昔年祁家也是修真大家，可因为江湖仇怨，被仇家堵上门去。父母知道此劫难渡，只能血誓传音了远处的好友，将年仅5岁的祁所雅带了出去。
那位好友，就是林寒江。
而即墨祁家，则一把大火，烧成了回忆里的一捧飞灰。
上山之后，林寒江对他的灭门仇家只字不提，言明是他父亲遗愿，上一辈的恩怨已了，不允许他带着恨意寻仇，只让他好好修行，莫辜负了一身祁家血脉。
祁所雅不曾真正见过当年家族的覆灭，所以魇境里的一切都是他梦中所臆想、猜测的，因此他很轻易地将幻觉和现实分离了开来。但唯有一点，他在那幻境里走走停停，穿行在哭喊哀嚎与火海中，忽然见到了一个背影。
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却从未出现在他梦中的身影，手心燃着一簇火焰。
漫天火光中，那人正要回头，魇境忽然散了。祁所雅还来不及仔细思索，就与众人会合，去了观星塔，然后被张尺素葬身冰蛛之口的噩耗砸了个头晕眼花。
师弟，剑修与剑共生，心灵相通，魂魄共鸣，可你这一去，为何师父数次召唤，你都不肯回来呢？
你是不要你的剑了，还是不要……我们了？
青寰山山脚下有一条月河，弯弯形如月牙，从山上流经山下几座镇子，实际上与后山的深潭同出一脉，算是滋养这一片的主要河流，山上的修士，山下的百姓，都依靠着这条河而生息。
祁所雅本也没什么目的，就随便走走，这时来到河边，蹲下-身本想洗洗手，不妨一条小鱼靠近过来，狠狠咬了他一口。
“……”祁所雅手快捞起那条鱼，身形并不大，外表只是寻常的河鱼，只不知为何长了满口尖牙，眼珠也是红色，在祁所雅手里拼命挣扎，还待再咬。
像疯了似的。
祁所雅本能觉得这东西不太正常，把它往前一丢，背后长剑出鞘，顷刻将鱼斩成了两段。
谁料那鱼肚子里只剩鱼骨，断裂开的身体里没有内脏，仅掉下两截蚯蚓样的活物，落在地上各自挣扎，眼看越靠越近就要重新黏在一起——
一团火苗包裹了它们，瞬间烧了个干净。
祁所雅放下掐咒诀的手指，又看了看平静无波的河面，骤然有了些很不好的猜想。
他想起方才路上听到的闲聊——“隔壁长生镇上李宅的少爷，好像逛窑子染了怪病，像疯了一样，见人就咬”——此刻想来，这件乍然看来跟这条鱼没什么关系的事，莫名就显得非常可疑。
原地思考了片刻，祁所雅果断收好剑，朝着长生镇去了。
“笺竹，笺竹。”张尺素托着下巴，感慨了声，“还是叫白久顺口，怎么办？”
“顺口就行了，不必非拘于叫什么。”白久低声笑道，“小晴。”
“哎。”张尺素抬眼瞅了瞅他，也不知怎的就“腾”地脸红了，赶紧把脸埋进了手里，“别勾引我。”
“欲寄彩笺兼尺素，这句诗也很好。”白久捏捏怀里人微热的耳朵，“我会好好记着。”
“白初那天兑到你酒里的，是忘川的水。”沉默了一会儿，白久又开口道，“她怕你有朝一日后悔了要走，所以动了这种心思。”
“……忘川？”张尺素一愣。
“嗯，鬼界的忘川，喝了就会忘了之前所有的事。”白久抬眼望着远处温柔的天色，轻轻续道，“虽然那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但我们之间的所有事，好的坏的，高兴的难过的，我都不希望你忘记。”
“虽然我觉得，人有了记忆才是自己，不过，”张尺素想了想，笑道，“那我将来转世了，你说过要把我找回来的吧？”
“嗯。”
“那你可不要跟转世的我讲现在的事，不然我肯定会吃醋的。”张尺素叹口气，“唉，跟前世的自己争风吃醋，听起来好像有点丢人啊。”
白久沉默了一会儿，把他搂进怀里，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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