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动弹，继续闭上眼，让这股热气迅速地退去。
宋筠躺在床上，听着大夫来看诊，开了方子，众人散去。
这会屋里很安静。宋筠装着装着，眼睛闭久了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宋夫人坐在她的床头。
“醒了？可好些了？”宋夫人见她睁眼，忙问道。
宋筠作虚弱状，缓缓答：“女儿没事。”
“你做出这样出格的事，还为一个男人顶撞你父亲，着实把他气昏了头，他才会一时冲动……算了，不提这些，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宋夫人叫清清把药端上来，然后又摒退了她。
宋筠接过那药，闻到一股苦味，不禁瘪了瘪嘴。她活到那么大还没喝过中药。也不知这是个什么药，多半是安神安胎之类的，反正她也没别的毛病。这个崽果然像书里写的那么顽强，安然无恙地在她肚子里待得稳稳的。
正一咬牙准备喝药，宋夫人突然喊了句“等等”。
宋筠停下来，抬头看着身边表情复杂的母亲。
宋夫人一脸纠结的模样，手中的帕子都绞在了一起。
“怎么了？”宋筠问。
“这药，你别喝了！”宋夫人拿走她手里的药碗，打开窗子倒了出去。
宋筠一脸懵，但还是庆幸自己不用喝那苦玩意了。
“怎么回事，母亲？”
“此药下胎。”宋夫人转过身道。
“下胎？”宋筠愣了愣，突然一个激灵，脊背一阵凉。
不就是堕胎的意思？她在宫斗剧里听到过的。
妈诶！虽然她对肚里的这个小生命，目前自是谈不上感情，如果能去掉，倒也省心。但以古代的医学水平，能随便堕胎？
“是你父亲的意思，去了胎，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宋夫人沉重地说。
宋筠倒吸一口气。她这父亲，是个狼人。
宋夫人叹了口气：“虽然我也考虑过用药处理掉这孩子，但我无法保证方子的安全性，若是伤了身子，也许你这辈子可就真的毁了……”
宋筠想，这伤了身子，大概轻则终身不孕，重则要了小命。现代的药物流产都能给女性身子带来不小的伤害，甚至留下一堆后遗症，何况这个时代那一碗成分不明的汤药？
宋筠十分后怕，后背涔涔冒汗。幸好母亲良心发现啊！
宋夫人突然十分疲惫，坐在她身边，懊恼且无奈：“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要处理这样的局面。几个子女中，你一直是我心中最完美的那一个。可这几天我才发现，原来这一切只是我的幻想。我也在反思，这个我从小带到大的女儿，我对她了解到底有多少？”
一向庄重自持、自信从容的宋夫人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流露出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宋筠也是不忍。她了解她们母女之间的症结，这会无妨替原主发发言。
“大家都说我最像你，容貌、性子都像。其实不是，我生性不爱拘束，只是为了不让你失望，才每一步都按着你的教诲指点来。这么些年，关在府里学规矩，学礼仪，学诗书，学女工，学所有大家闺秀该学的一切，真的很闷。所以我经常偷溜出府去透透气，扮作男子模样去逛街，茶楼吃茶、听话本，去街上看把式……哪怕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也是好的……”
“荒唐！”宋夫人轻斥。
“是不是，你必然会说我荒唐。我只是想要一点自由，每一步都要活在家长的指点之下太令人窒息了。但你一直把我当做第二个自己在塑造……”
“按我的指点有什么不对？你两个姐姐皆嫁得清贵之家，婚后相夫教子，持家有方，受夫家看重，过得很是美满，这样难道不好？”
“但是，我有我自己的性子，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人，你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想法，我也不是你的附属……”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你真的喜欢那个林之问吗？”
宋筠发自肺腑地点头：“我是真的喜欢他。”
宋夫人长叹一声，许久才道一句：“如此，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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