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顾希文也会拿个马鞭轻抽它屁股，或者大骂两句吓唬它，只是那劣马脖子一梗，依旧我行我素不动地方，而后顾希文开始拽着缰绳硬生生将它向前拉，不过咬牙切齿用了半天的力气，这马依旧是未移寸步。
如此折腾了小半日，顾希文大汗淋漓却又一脸死气地叉腰站在马儿面前，这个时候那马儿忽然摇了摇脑袋，撞开顾希文，迈着四方步继续行路了。
后来顾希文才发觉，这匹马心气儿高着呢，只能哄着不能骂，只要他讨好地给这马刷一刷身子或者拍一拍屁股，这马的脚程就会快上许多，总之顾希文是活生生地用他仅有的那点儿家当换回了一个活祖宗。
而且拍马屁这等活计，自始至终都是顾希文在做，黎约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趴在马脑袋上，时而伸爪子摸一摸这马儿长长的眼睫毛，扎得他爪子痒痒的，而那马儿倒是从来不对黎约耍过什么脾气。
顾希文觉得此事甚为不公平，路上下来休息的时候，也曾伸手试着去摸马睫毛，结果是那马儿一转头把他的手给咬了。顾希文活了两世，被狗咬过被猫挠过甚至被兔子啃过，但是被马咬，他这还是第一次，说出去只怕延华都不会信。
后来顾希文也就学老实了，到达华山之前都不再主动招惹这匹马，每天哄着夸着，就差烧三炷香把它供起来了。马儿被顾希文捧得心情好，自然行路也快，眼看着还有两日的功夫就能到达华山山脚下了。
就是临近华山的时候，顾希文身上的银子也用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夜晚行到的这一处没多少人烟，他和黎约就选了个背风的地方将就一下，简单歇宿一晚。
那匹脾气古怪的马儿，顾希文晚上从来不栓它，因为只要拴了，这家伙第二日早上准保闹脾气，而且不栓它，它倒也不会自己乱走，所以还不如给它个自由。
安顿好马儿后，顾希文便收拾出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拢了些周围的干枯树枝和干草过来，简单架起了一个火堆，不时添着其他枯枝，让那火堆越烧越旺。
黎约瞧着火堆中不时飘出的火星子，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白色皮毛，索性化回人形，免得皮毛再被烧掉，而他手里则握着原本裹在自己尾巴上的布条，现下他正望着上面的笑脸出神。
“你要是喜欢那个，回头我给你多画几份。”顾希文边堆着干草柴火边说道。
“我才不要。”黎约嫌弃道，但却将那布条小心绕在手腕上系好，凑到顾希文的身边席地坐下。
顾希文瞧着他的动作，暗自笑笑，待面前的火堆烧得旺了，才直起上身来说道：“阿约，其实前些日子，我在逍遥居外见到白尹了。”
“白尹？”黎约问道。
“嗯。”顾希文点点头，抿起嘴唇犹豫了片刻，又道：“他未在昆仑山停留太久，可言语之中好似早就知道我会寻回前世的记忆，我也不跟他绕来绕去的，一早就坦白了。”
黎约闻言，皱起眉头深情略显紧张，问道：“然后呢？”
“也没什么然后了。”顾希文道：“白尹说杀我一次救我一次，算是两清。”
黎约怔了怔，问道：“就这么简单？”
顾希文浅淡笑了笑，说道：“他最后也只留给我这样一句话，而后就离开了。对了，记不记得竹林遇袭那次，伤了你的那个人？那是景伏的手下，他那个时候还不情不愿地跟在白尹的身边，估计是袭击未得手，一直被白尹扣押着。”
黎约这下不说话了，只耷拉个脑袋沉默着，腕子上系了布条的手用力攥着自己的衣角。他心里头很害怕，纵使平日调皮捣蛋迷迷糊糊，心里头却始终有个地方安顿不下来。
顾希文瞄了眼黎约攥得指节发白的手，伸出自己的手覆了上去，他明白黎约在畏惧什么，于是现在有点儿后悔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用温热的掌心搓了搓黎约的手背，顾希文柔声道：“别担心，景伏虽然仍在找你，可他的手下在白尹那里扣着，逍遥居又隐于世外，他想寻到踪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他真的寻来，我也……”
“不行。”黎约侧过头来打断顾希文的话。
顾希文好脾气地笑笑，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也就当从来没听我提起过白尹的事情。”
黎约轻轻吐了一口气，脸上没什么笑意，忽然气势汹汹地抬起两只手扳过顾希文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弄得顾希文满心茫然，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想要和以前相同的结局。”黎约很认真地说道：“你若是再离开我一次，我怕我没有力气再把你带回来了。”
顾希文听着黎约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闷得厉害，可还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将自己的唇角挽起，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费了千辛万苦才引我转世的，我不负你。”
可黎约不知道，顾希文有一句话憋在心里，他想说，黎约你是只灵狐，我是人，就算没有景伏，终有一天我还是会离你而去。
但这句话，自始至终，也没有被讲出。
黎约看着顾希文的脸亦是良久的沉默，他眼中映着淡橘色的火光，目光便随着火光的跃动，一点一点又变得柔和，最后弯着眼睛笑起来，扳着顾希文脑袋的手逐渐松了力气，最后收了回来，转回身去继续烤火，小声道：“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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