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珎最近总有种被人“观看”的感觉。他闭上眼睛，如果不是睡着，只是养神，安静久了，就好像听见机器的响声。像相机的快门震动，像摄像的开始按钮被点击。啪嗒、咔嚓、滴滴……启动声多种多样。仪器也是应有尽有，都对准他闭着眼睛的脸。
他突然醒了。最后的声音停留在他激烈的心跳。
走在街上，哪怕已经全副武装，结账的服务员的视线多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他就下意识地僵住了，忍不住想要拔腿离开。但心里再怎么慌，脚下却好像生了根扎在原地，直到被后面的顾客催：“喂，你好了没啊？”
按理说，他现在不应该怕人才对。他的性格外向，乐观开朗，从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如今他的生活也已经全部袒露在公众的视野下了。到现在他的拘谨才生发，也太迟了一点。
陷得越深，越有艰于呼吸的感觉。
他好像在等着池中的水渐渐上涨至临界点，或引线慢慢燃烧至火药桶。
终于有一天，他正往家里走，上楼梯的时候，忽然一瞥旁边的灌木丛边正挨着一个人，定定地盯着他。他们四目相对时，维珎忽然一个激灵，某种恐怖像藤蔓霎时布满了他的心。偏又有几线阳光透过缝隙溜进来。
那个女孩子对他古怪地一笑。
跟踪他三天的私生饭被发现了。
原来如此，他心说，一边轻轻地点头。已经很晚了，他被经纪人塞进车里，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这个事有多么恐怖，不过好在已经解决了……原来如此。他想。所以我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受了这一回害。怪异的感觉很快就会消失。
“我会正常的。”他对自己说。
夜很深了。他关上房门，踱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他看到里面还有小半杯水。仍是那么透明，清澈。他轻轻地摇了摇，水面就晃动起来，像地震到来前不安的海平面。他的手停下来，但震动没有停。就这样被一种崩溃感攫住，像高楼大厦突然倒塌，而他站在楼底下。血肉崩裂。
都是在身体内部的失控。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
呐喊和呻吟双双被泯灭。
“我会好的。”
他的手忽然骗了自己，把那个杯子狠狠地往墙角摔去。砰的一声就四分五裂。
他的手很痒。
还是很想***烧些什么东西。
但是他的呼吸平静，面无表情，仿佛刚刚才破坏的人不是他。
他又回转过头来，继续盯着床头柜，手指间不停地在摩挲。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怀疑自己的家被人动过。
其实可能完全是没有根据的错觉，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狠狠地笃信了。
“一定是这样！……为什么？她曾经跟着我回到家吗？”
维珎的好脾气到了头。私生饭跟踪这事被爆出来之后，他在微博和采访里都表示：“不会轻放，要求严惩。”
“为什么？她是你的粉丝诶，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做的！”面对这些不同的声音，他只沉沉地反问：“这种困扰甚至伤害到对方的行为，也能被称之为喜欢吗？”
面对他第一次的咄咄逼人，不少人起了反弹之心，七嘴八舌地表示人家一个女孩子，就算真的跟踪你也对你造不成什么伤害嘛；还是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呢，这点胸襟都没有；被女孩子跟踪诶，你偷着乐吧；呵呵，你宠粉的人设终于可以摘下来了？……
无数个声音汇成一股浩浩荡荡的潮流，把他卷到了暗不见底的海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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