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言“啊”了一声,却道:“这不对。”
乌容奇道:“这有什么不对?”
“自来小娘子拌嘴,哪里有亲自上阵的,自有婢子冲锋陷阵,先开口吵了,做主子的再假惺惺来一句,多嘴,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方见气度。”嘉言笑道,“李贵嫔是个中翘楚,身边婢子哪里这么不晓事。”
乌容:……
在跟嘉言以前,她也不曾与人做过婢子,更别说贴身婢子,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道道,心里忍不住想,幸好六娘子并不如此。
嘉言又道:“就不忙着见大将军了,我先去会会她。”
嘉言使人单独提了李十娘过来,那婢子这次倒是哭嚎了一阵,让乌灵给按住了,乌灵回来与嘉言说:“那婢子力气非常。”
嘉言心里便有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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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言打量李十娘。当初在京城,李十娘颇有美名,骑射·精绝,一笔隶书尤为出色。然而——那管什么用。她只长她一岁,这年余经历,也是惊心动魄。
她打量李十娘,李十娘也打量她:她从前可没听说过有女子能从军,以至于领兵打仗。这位始平王世子,能养出这样的姬妾,也是个妙人。可惜了有缘无分。却听嘉言道:“李贵嫔有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李十娘笑道:“那怎么一样。”
开玩笑,功劳自然是要做给上头看的,这位鬼面将军虽然得大将军信任,要她的功劳,却还不够格。
嘉言把脸一沉:“贵嫔这是……信不过我?”
李十娘面不改色:“岂敢信不过将军,只是事关重大,恐怕非大将军不能听。”
嘉言心道这等故弄玄虚的把戏,我阿姐使得多了。正要再唬她一唬,乌容却进来与她说:“大将军使独孤将军过来问李贵嫔情况。”
嘉言:……
嘉言不由恼道:“大将军恁的不是东西!”
永安二年初的韩陵之战中独孤如愿及时赶到,却因为嘉言挨了一箭。当时凶险,以至于嘉言顾不上元昭叙的审讯。
周边人都不是傻子,只是作为长姐的华阳公主不开口,又哪个敢吱声。
段韶不声不响地献殷勤,嘉言起初只作是不知道。后来周乐胡乱掺和,给段韶提供机会,她才发了怒。周乐只得与她赔不是:“我就是心疼阿韶……”嘉言一句话怼回去:“我还心疼我阿姐呢!”
周乐:……
段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有日上门求见,与她说道:“是我言行不当,六娘子莫要恼了大将军。”
嘉言见他眉目里颇见憔悴,反而生出歉意来:“就是大将军多事!”
段韶忍不住笑了。华阳公主这个妹子打仗归打仗,脱了战袍就是个小姑娘性子,可怜可爱,奈何——
嘉言被他看得脸热,虽然还隔着面具——大约也是隔着面具,他才有这样的胆子。嘉言局促地道:“将军如今年纪尚小……”
段韶:……
她十六,他十五。她好意思说他年纪尚小——是非要到独孤如愿那个年岁,方才不小了吗?
“……前途无量。”嘉言又憋出一个理由,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她阿兄是天子,进了洛阳她就是妥妥的长公主,从她嘴里说出的“前途”总有几分不对劲。于是匆匆忙忙又添道,“洛阳有的是好女子——”
段韶忍无可忍:“六娘子言不由衷。”
嘉言:……
人生如此艰难,就不要戳穿了。
段韶却低一低头,说道:“我以后不会再打扰六娘子了。”
嘉言实在过意不去:“我也不是故意……故意让将军难过。”
“我知道。”
“只是我已经……我先遇到了如愿哥哥。”
段韶只觉得心里痛得要裂开了一样,却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他柔声道:“情之一事,并无先后之分。”她心里喜欢的是独孤如愿,和先遇见谁没有关系。
段韶推门走了出去。
嘉言看着他背影挺拔,脚步也一直都很稳,就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只走到二门处,扶槛站了一会儿。那样子看得她心里一紧。
那阵子段韶频频主动请战,周乐也觉察出不对,私下里盘问过,段韶只是嘴硬,反问:“二舅怕我抢了功劳?”
被周乐踹了一脚。
后来周乐与嘉语抱怨:“……阿韶又要强。我原本是想调了他去打泾州,两下里错开不见,只是他自个儿不开口,我却不好伤了他颜面。”泾州、灵州、豳州人马之先都跟着元昭叙出战,颇为得力,元昭叙一死,树倒猢狲散,到底需要人去收拾。原本是孙腾、刘贵往那个方向去,贸然换帅其实也不妥。
嘉语道:“诚为可惜……段将军有君子之风。”
周乐觉得落在他手里的敌军定然不这么认为。却喜道:“原来三娘也觉得阿韶可惜——你当真不管管六娘子么?”
“管她?”嘉语奇道,“将军对独孤将军有什么意见?”
周乐:……
好吧当他没说。
自那之后,但凡碰上须得求到嘉言,周乐一律都派独孤如愿传话。嘉言气恼道:“你就这么听他的!”
——以官属论,独孤并不直接受命于大将军。
独孤只是笑而不语,这个傻丫头,不知道是他想要见她吗。
嘉言问:“……大将军怎么想起要提了她去?”
独孤如愿道:“大将军说他与贵嫔有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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