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贝心醒来,面东的白窗纱在眼前扬动,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身体冰凉,吹了一夜的风这样的温度并不奇怪。
她扶着床沿站起来,这时候才看到,右手紧紧地篡着,一个坚硬的东西抵着手心,她松开手,刚动了一个关节,全身都牵连着跟着痛起来。
手心中的手机,盖还翻开着,似乎是在尚未结束通话,她试探性地把它放到耳朵旁边,一串匆促而机械的盲音迅速攻击起她刚刚苏醒的听觉。
反射性地一个甩手,那手机落到了床上,弹跳了两下,然后安静。
她的身体僵硬了几秒之后,随即走开,头也不回。
就这样,将自己交换了,贝心看着Dorian银行帐目上的三亿,笑容凄凉。
已经快冬天了,难怪这么冷。
果然,午夜的时候,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却下得很大,从前半夜开始一直下一直下,直到后半夜也没有停止。
贝心就坐在卧室的地板上,靠着窗玻璃,看痴了那些雪安静飘落的样子。
贝家大门前的黑暗中,一点火红色的光点在明灭着,贝心的脚边,小东西迅速地闪动着,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闪烁不定。
她看着他。
沉静地看着他。
手上紧握着的玄色雨伞掉在雪地上,沙沙地响。
雪地里,他踉跄地跑过来,用力地抱紧她,力道大得几乎快将贝心的腰折碎,但贝心却沉溺在里面,不要离开。
刺痛,贝心知道,那是他的吻,在所有人都等待的时候,像荆棘一样在皮肤下繁茂生长,禀性中带着令人疼痛的汁液,散发着阴郁的味道,后来的很多时候,这种味道能让她的整个意识在一瞬之间变得异常的灵敏,然后,她会放慢步伐,穿过一个陌生男人的气味去怀念。
他有了婚约,有娇俏的未婚妻,也有着家族给予的财富,眼神却日益萧索,‘贝心,这是我的梦,是不是?’
‘对,是个梦,’贝心安静地靠着他,听他梦呓,‘等雪一停,它就醒……’
‘那我梦死在里面,可以么? ’他几近耳语地企求,声音里压抑着痛楚。
‘不要醒呀……’
‘贝心……’
尤记得那时候,他初唤她。
舌尖儿半挑轻抵着牙齿,怕惊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
如今是同样的细致,却洇染了太多的枯涩。
她的泪顺着眼角掉下去。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其实只是为了用来说再见。
他所孜孜追求的权势,她也可以拥有。
那些虚妄的爱,从来都只是朝不保夕。
掉在雪地上的玄色雨伞,轻轻地飞起来。
黑与白,最终分离。
贝家大厅里,贝律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专注于面前一整墙的夜空,他也是在看雪景么?
‘上楼去换件衣服,你身上都被雪弄脏了。’
贝心停住脚步,缓缓回头,然后在那些黑暗上看到了自己,每一个细节轮廓都异常的清晰,似一桢老旧的艳情照片,带着图片的颗粒感与褪色效果。
她站在黑暗的镜子中央,被黑暗完全映射。
一夜之间,她右脸颊靠近眼睛的地方,长出了一粒小小的朱砂痣,冷意而靡丽。
此后,她看人的方式才真正性感起来。
贝家书房。
贝心把手中的文件放到男人的桌面上。这是他们对赌两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
男子坐着没动,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我知道你能够做到。’
‘明天我会准时向公司报到。’她说完,随即转身向外走。
‘他跟我要过你。’
贝心的脚步停下,‘什么时候?’一直到好长时间之后,她问了一句。
‘两年前,他跟贝颜订婚前的一个月。’
‘然后?’
‘我拒绝了。’
贝心没什么反应,她没有疑问,也不愤怒,就这样什么情绪也没有地,拉开门的铜扶手,她的手心冰凉。
身后的男子眯起眼,‘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么?’他扬声问道。
她回头,‘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现在说,很晚么?’
‘不,不晚……’她的声音轻轻的,空洞极了,带着余音冷冷地飘。
老屋子的两扇木门掩着,记忆中的墨绿色油漆已经班驳,上面的铜门环上搭着锁,贝心伸手试着推了一下,‘哒’一声,有细小的尘灰掉下来,很久不曾有人动过的样子。
贝心转身,向一旁的花圃走去,花圃里杂草丛生,也是同样的破败,几个半大的灰瓦花盆零乱散落在枯萎的草丛中。
一……二……三!贝心的手指顺着一个奇怪的轨迹,数到第五个数字的时候,她走进花圃,俯身挪开花盆。
有一瞬的呆楞,钥匙竟然还在。
是姆妈怕她再度回来进不了门么?
姆妈……受雇于贝家,在这里等待贝壳与水草纠结后的贝心,等待贝家主人突发奇想的唤回,这一切,在她慢慢长大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了,有一些不堪,于是,她从此也再没有想过要回来这里,只是偶尔梦会不受约束,想看看这些风景,听听一些袅袅常音。
吱哑……很妖娆的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迎面的,是一个两米多高的灰色石墙,墙根的地方,有陌生的植物,依附着墙壁一点点往上生长,一直爬满整个墙壁,风洌洌地,一些茎条掉下来,荡啊荡的。
顺着夹道往右走,南面的尽头一转弯有一口水井,对面,是一个圆圆的院门。院子不大,七间半的房子,都是朴素的白墙灰瓦,唯一的点缀就是野生的苔藓,黯淡地发着绿,中央位置的一棵古树,枝干枯劲,伸到了院子上空的最东最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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