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刘府。
刘子安自告老后,两年来一直深居简出。虽他的势力仍牢牢地盘踞在朝,但他自己却从不露面,甚至是绝少见客。就好像这会儿,书房中,他身着一件旧得有些泛白的青布长衫,一手执笔,正潜心作画,神情泰然,一点儿也看不出当年权臣的威严,反倒似个教书的老先生。只这份宁静却被屋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林大人留步,您知道,老爷作画的时候是不许人打扰的……”
“大人您别让小的为难了,大人……”
“大人……大人……”
小厮宝儿的声音伴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子安住笔拧眉,一脸的扫兴,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画笔撂下,挽了挽袖子。正这当口,书房门被人用力推开,林景皓不顾宝儿的拦阻闯了进来。
“老爷,林大人急着要见您,小的拦不住……”宝儿连忙回道。
刘子安面色平静,一边洗手一边不紧不慢地道:“行了,知道了,你先去吧,给林大人泡壶菊花茶来,驱驱火气。”
宝儿才一离开,林景皓就气急败坏地冲口道:“是不是你做的!”
刘子安瞥了林景皓一眼,擦干了手,带了些嘲讽鄙夷地叹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活似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疯狗,可还有一点儿君子风度吗?我往日里的教导你可都是忘了,真是太让老夫失望了……”
林景皓全不理他的话茬,只红着眼质问道:“是不是你做的!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刘子安冷冷地望着他,微微蹙眉道:“你如今是翅膀硬了,也敢瞪着眼质问我了?若我说是我,你可要跟我拼命怎的?”
林景皓紧紧地握着双拳,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刘子安望了他片刻,终是叹了口气道:“放心吧,不是我。”
林景皓面上未露如何神色,身子却是微微一颤,心中翻江倒海,豁然一松,就好似一个吊在悬崖边垂死挣扎的人又被拽了回来。只他自己知道刘子安这话于他是多么的重要,只一句话,是或不是,就足以让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心疼了?”刘子安问道。
林景皓不答话,眸中竟有些泛光。
刘子安深深地叹了口气,少了些威吓,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缓缓地道:“我早就提醒过你,成大事者最忌因情误事,你说你懂,我也给你时间让你懂,看来我是信错你了。你现在已然被情字蒙住了眼睛,竟是什么也看不清,看不明了。你气急败坏地跑来质问我,可是觉得我有心要她的命?”
林景皓说不出话,他才一得知初兰遇刺的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哪儿还有半点儿的理智去细想,直接冲来这里,他是害怕,怕得要命。
刘子安说得对,自他遇到了初兰,他就再不是从前的自己了,只要事情关系到初兰,他就很难做到彻底的冷静淡然。他的人生一直有明确的目标,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甚至可以说直到现在,他依旧在自己规划好的路线上前行着,可如今他却发现,那些他曾经倾尽心力想要得到的,却似乎并不那么吸引他了。
林景皓望着刘子安,这个曾经让自己憧憬、仰慕、崇拜了多年的男人,这会儿竟有些陌生,又或者他对他从来都是陌生的,他想要追随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自己心中的海市蜃楼罢了。
刘子安读出了林景皓眼中的迷茫,却读不出他迷茫的根源,也只当他是为此事而困惑,便只接着自己的话茬,继续道:“我若想要对付郜兰,有的是办法机会,用得着大老远的派人搞什么行刺暗杀的肮脏手段吗?”说着稍稍一顿,凝着林景皓,意味深长地道,“再者,谋刺皇嗣可是抄家灭族之罪,老夫还没嫌命长,这世上怕也没人嫌自己命长……”
林景皓听出了刘子安话中有话,却又一时未想明白。刘子安却也耐心,只道:“老夫只问你,郜兰死了,于谁有好处?”
林景皓一怔,曾经以为显而易见的答案,被刘子安这么一点,却又有些糊涂了。是啊。表面上看来,若是初兰死了,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承容和尚辰,可若细想下去,这最大的受害者可也是她二人啊!因为旁人能猜到她们,皇帝就更能想到她们身上,那岂不是弄巧反拙?
刘子安道:“倘若真有人真心想要刺杀郜兰,今日抬回京的就该是郜兰的尸首,而不是区区几个侍卫了。谋刺皇嗣啊,本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了,若真定了心思,必要倾尽全力,悉心筹谋,一击即中,郜兰又怎能仅仅是掉了个孩子这么简单?”
林景皓被刘子安这话一点点的引导着,抽丝剥茧,似要拨云见日。
刘子安索性把话点明,只道:“那幕后之人此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郜兰的命是假,想要激怒郜兰,将她彻底拉入战局才是最终目的。”
林景皓心中猜测得到证实,立时一惊,脱口问道:“幕后之人是谁?是承容?还是……顾卿婵?”
刘子安泰然一笑,摇头不答,只似自言自语地喃喃赞叹道:“敢施此计者,必是有胆有谋,可成大事之人。”
林景皓从刘子安那里得不到答案,可根据眼下这形势,却是逃不脱承容和顾卿婵二人。想着心中一刺,为初兰痛心,更为她那未得降生的骨肉悲哀,只叹夺她性命的不是她的亲姨母,就是她的亲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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