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如梦堂出来, 苏簌簌一身酒气,那酒气算不得重, 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香。
景阳细心搀扶着她,走之前和云瓷道了句抱歉。
长风漫开,注视着那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 片刻,云瓷笑了出来:“还好吗?”
姜槐摇头, 想着在二层楼与簌簌的一番交涉, 心情可谓糟糕。
她道:“不好。”
至于哪里不好,怎么个不好,云瓷没再问。她柔韧的指节慢慢与姜槐的手指交缠在一处,嗓音温柔带着贴心的安慰:“别想了。”
想改变一人的心意,何其难?
姜槐也明白这道理,那股从先前就积蓄在心的郁气被她缓慢吐出,寒凉冬日, 就见那道白气迅速散在空中。
她想, 若簌簌的执迷也能就此消散, 那该多好?
白驹过隙。
短暂的午后时光很快过去,不情不愿地在院长室临时休憩的小榻坐起身, 看了眼锦绣华裳眉眼弯弯的小姑娘, 姜槐眼里闪烁着乍然欢喜。
“醒了?”云瓷从座椅起身,随手沏了杯茶为她递过去。
茶温正好。稍微润喉, 姜槐存在眼尾的茫然便彻底散去。她笑了笑:“阿瓷不困么?”
“不困。”
顺着她的手臂离开小榻, 姜槐没忍住轻捏两下, 搅得云瓷娇嗔地看她两眼:“莫要忘记答应我的。”
哼,小醋罐子。姜槐扬了扬唇:“我晓得。”
缠金的细腰带束好,云瓷满意地倒退一步打量她:“喝完这杯茶阿兄自去授课吧,总赖在我这不妥。”
嘴里说着不妥,她的目光依旧没从姜槐身上移开,云瓷轻声道:“授课结束记得来寻我。”
姜槐点点头,出了院长室往北院行去。
她走后,一室寂静。云瓷浅笑着坐回书桌前,及至姜槐身在练武场,护道使者这才敢悄然冒出头:“山主。”
“何事?”
云瓷搁笔抬眸,一眼便看到捧在使者手里的金帖。
使者道:“有两件事需山主决断。其一,有人自称合欢道主,在北绵山开山收徒,七日后,广邀天下群雄参加称道会。”
‘合欢道主’这四字从他嘴里飘出来,云瓷目色微沉,红唇轻抿:“其二呢?”
“其二,山主身为四海棋圣,按照规矩应在两年内前往苍穹山证道,这是苍穹山发来的赴道金帖。”
所谓证道,便是在苍穹山证道石留下自己的名字。
云瓷盯着那封轻薄的金帖,神情莫测:“苍穹山隐匿世间五百年,怎么忽然想起证道一事?师父位列棋圣时,也不见那边有所动静,今朝这番动作,又意欲何为?”
诚然,护道使者也不知。
事实上,从那日道碑离奇开裂,苍穹山赴道金帖就已经被送到棋道山。如今才送到她手上,皆因元洗与诸位护道长老也有此疑惑。
可任凭元洗费尽心思派人调查苍穹山,最后一无所获。
兜兜转转,金帖不得不送来。
“知道了。”云瓷扣下金帖,漫声道:“退下。”
“是。”
梅花凛冽,院长室飘荡着浅浅幽香,她指尖轻碾,梅花随之凋零:“苍穹山……”
阿兄以前最大的梦想,便是站在苍穹山成为天下第一药剂师。
星沉谷覆灭后,苍穹山随之隐匿世间。合欢道主枝弦开山收徒,苍穹山发来赴道金帖,一桩桩一件件,云瓷总觉其中透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阿兄魂穿而来,那枝弦呢?枝弦为何会跟来?她怎么来的?
隐匿了五百年的苍穹山一朝问世,是为她而来,还是……
云瓷心口重重一跳。
北院,练武场。
姜槐坐在藤椅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饮茶。
场上怨声载道。
“先生,太累了,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会?”
“先生,这都半个时辰了,可以停下来了吗?”
姜槐手持教棍唇边噙着坏笑:“既要学武强身健体,哪能连这点苦都吃不得?继续继续,不准偷懒。”
少女眸光水润,可怜兮兮道:“近日书院课业繁重,好容易能见到先生,先生怎如此狠心?”
“是啊是啊,先生,我们连着两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文院那边的先生各个牟足了劲折腾,将军暂且饶了我们吧!太累了!”
说着不忘打了个哈欠。
一人打哈欠,其余众人被她带得也跟着打哈欠。
饶是姜槐来之前睡过午觉,看得也有些倦了,她幸灾乐祸道:“知道怕了?那还敢不敢对先生动手动脚?”
一番话说得贵女们红了脸,太傅家的小女儿不服气道:“原来先生是故意的!”
穿金戴玉的女孩子哪禁得起如此摧残?
能做一品镇国大将军的学生,势必进院之前早就按照权势地位内定好,不夸张的说,整座学院最娇贵也最不能惹的学子几乎都在这。
姜槐扬眉一笑:“是啊,你们可是不服?”
“……”
练武场鸦雀无声。
姜槐手上拨弄着茶盖,慢饮一口,眯着眼睛惬意道:“继续,愣着做什么?是要挨罚吗?”
站在人群里看着明目张胆使坏的姜槐,宣陵心里也跟着开心。
她希望阿秀过得好,希望她能早早从被生母抛弃的阴影里走出来。这样就很好,会开玩笑,会享受生活。
许是她目光过于温和专注,姜槐从氤氲的茶香里抬起头,宣陵躲避不及,正巧与她对视。
四目相对,姜槐轻咦一声。家里有个小醋罐子,她牢记阿瓷的嘱咐不随随便便盯着旁的小姑娘,可眼前这个眉目干净一脸无辜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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