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股声音并没持续多久，我和邱云庭几乎同时站起，掐诀重新施法。
邱云庭捻起地上的一根茅草，结成了一个簪，念着：“天绝绝，地决决，吾有拜请茅山法祖张天发。降法教我结头发，今将青草来结紧，妇人头发结如麻。头上头毛紧急竖，用剪刀，我奉剪身走。太上老君敕茅山法祖，急急如律令敕！”
都说三山教的法术霸道强横，也有说阴山派的法术霸道。茅山派虽然在如今影响力最大，却似乎从没说过自家的法术霸道。
可单是从这些咒诀上看，着实都是些以命搏命的法术。
这是茅山的结发咒，是一种以自己运气命数为媒介的法术，用以在斗法过程里诅咒对手。
不知是邱云庭本性就这样，还是说因为知道自己因为听神经瘤这个病活不了几年，反倒无所顾忌了。
我则是执剑指，变换元帅印手势用铁甲排兵咒，重新整顿程四五的兵马，恢复跟程四五的联系。
“天催催，地催催。是吾军兵带吾剑印，分兵水长流，将帅朝北斗。千神不敢当，万鬼不敢藏。金枪抽起天门开，显起毫光照五方。驱邪治鬼斩煞平妖，神兵火急如律令！”
我们两人法坛上的蜡烛几乎同时亮起，接着我便发现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我为什么在起坛之后才想起让二叔回去拿斗袍呢？
二叔找人代拿的斗袍现在送来了，正在外面敲门。
到二叔开门的时候，江城那边的人似乎推算出了我们的准确地点，在反击我们。
我和邱云庭的法坛被两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外飞进来的铜剑给劈垮了。
连我们本身也差点被这两把剑刺伤。
而这仅仅是开始。
接着窗外又飞进来数把木剑，气势凌厉，虽然没击中我们，却都死死的钉在了墙上。
龙门派是除了法术，也练武的道派，善使剑。
但我和邱云庭怎么都想不到，他能驱使剑驰骋千里之外来攻击我们。
这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那个给我送衣服的人，就是在这个时间点过来了，开门的一瞬，是最开始的两把剑劈夸了我们的法坛，接着便是数把木剑由窗外飞进屋子里，钉在了墙上。
其中有一把木剑，击穿了这人的大腿。
那人一开始并没感觉，如果不是我们提醒，他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右边的大腿被一把木剑刺穿。
可能是一瞬间给疼麻了，反而他没感受到。也可能是这把木剑插在人身上，人是感觉不到的。
因为这把木剑在他的身上只存在了两秒。
接着便成了一堆碎屑，这堆碎屑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全部由他的伤口涌进了他身子里。
难怪他的腿上没有血。
那个伤口仿佛像活了一样，一口把木剑化成的碎屑全部吞了进去。
吞完之后，伤口还在。我们能从这个伤口缝隙，看到他腿后的景象。
我，二叔，邱云庭，哪个不是经常跟鬼怪异人打交道的？
见过的怪事多了去了，可这件事，前所未见。
这到底是什么法子？
别说见，就是听也没听过啊！
给我送衣服的是一个年轻人，比我大不了两岁。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眼里带着恐惧，迷惑，可我看得出来，他不是想面无表情，而是身子僵住了。他的动作也定在了托衣服的姿势上面，动不了。
仿佛成了一个木头人。
我的他心通在时候发作，感知到了他的一些情况。
他是二叔店里打杂的伙计，叫于海，目前是孤儿，二十二岁。
他老家在津门远郊的一个农村，父母是燕山的工人。他自小跟着自己的奶奶一块生活，是留守儿童。
十年前，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遇难。
他得到了一大笔赔偿金，有一百万，是由事故责任人交到他奶奶的手上保管的。
他奶奶那年得了病，病得很重，但准备拿这笔钱供他读书。好景不长，他念了一个学期后，奶奶病倒了，被村里邻居送进了医院。
接着他的叔叔伯伯们出现了，他们来看望奶奶的时候，吵了起来，吵得很凶。
后来是他的大伯大婶一直在照顾奶奶，也经常给他买好吃的。
有天他的大伯大婶和奶奶在病房里谈了很久，他就跟着大伯去了他们家住。
接着他的奶奶过世，那一百万到了大伯手里。
接下来的日子，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大婶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不好，还劝他不要读书，出去打工。
他吃的都是剩饭剩菜。
他大伯家的女儿，也经常责骂他。
后来他找到了机会，偷偷拿了大伯家里五万块现金，一个人到了燕山，再也没回过津门。
那年他十六岁，青春年少，血旺气盛。眼前有路，手下有钱。在举目无亲的燕山，并不觉得无依无靠。
那年他没有身份证，不能住酒店。只能住小旅馆。
他在小旅馆里租了一个房间，住了很久。
在那期间他认识了一对母女，对他很好。替他打扫房间，洗衣服，有好吃的叫上他，也为他介绍工作。
那个女儿还跟他谈了恋爱，带他经历了人生最美妙的第一次体验。阿姨好像也很乐意把女儿许配给他。
他变得勤奋起来，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餐厅端盘子，每个月2000块，很辛苦，但他很快乐，也很努力。
有天那个阿姨哭着对他说自己得了病，没钱治。
他拿出从伯伯家里偷过来的钱，那时还有四万多剩下的没有用掉，全部给了阿姨。
后来他就再没见过这对母女。
那一年后，他所在的餐馆倒闭，他没能再找到工作，沦为了车站旁的扒手，进过警察局。到成年后，却没再搞那些小偷小摸的，在找一些散工打，工资一天一结的那种，都是些苦力活。
前年有阵子他一直找不到事情干，在花园的长椅上睡了几天，饿得头都晕了，路过的二叔带他吃了一碗面，他觉得那碗面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后来二叔带他到店里当伙计，一个月5000块，管吃管住。
他想着把钱存起来，一边跟二叔学东西，再去读夜校，去考学历，去学会计，学计算机，帮助二叔拓展业务，打理好生意，做个有用的人。
现在，他的皮肤上泛起了褐色的斑，没过一会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块木头一样，窗外一股冷风吹进来，他消失了。
化成一堆木屑飘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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