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许家是你的根。”二叔又对我说，“你现在还小，还可以随你。但过几年，你就应该负起许家的这一份责任了，早晚得回去。”
“那是以后的事了，再说吧。”我说，“对了，这次虽然没有迎回爸爸，但我还是想晓得，你这几年查爸爸的事情，查出了多少东西。”
二叔脸色一凝，说：“如果你把你爸爸从井里带了出来，那我倒是有可能验证自己的猜想。但是，现在情况你也清楚。我没法验证，所以，我觉得你不要清楚为好。”
“为什么？”我问他说，“这件事我不搞清楚，心里不踏实。对了，下井后，我总感觉有人在开始针对我，你觉得跟当年害死爸爸的幕后凶手，有没有联系？”
我这半真半假的话，让二叔的脸色变得无比严肃。他问我：“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就是这样的一种直觉。”我回答他说。
术士的直觉，往往相当敏锐。
而且，我在井下经过爸爸的提醒，确实感觉自打遇到罗成素开始，我的背后就若有若无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一样。但是，我又感觉不到恶意和敌意，所以一直没有特别在意。
我突然想到了养猪，瘦弱的猪仔养得肥膘满身，那才是动屠刀的时候。从井底出来后，我便有这种感觉，我可能是一个放养的猪仔，等强壮了，肥了，那背后的这双眼睛便会向我挥刀。
但愿这只是我出来后神经过敏的错觉。
爸爸劝我谁也不要信，但是我觉得，二叔是值得信任的，正如妈妈也是。
但是爸爸的话我终归听了进去，所以面对着二叔，我也并没有把他告诉我的全部透露出来。我性子闷，不爱说谎，不代表不会骗人说谎。但当我说假话的时候，别人一定会信。
二叔紧绷的眉头上，有一丝担忧的神色。
我问他：“你这些年到底查出了什么？能不能别瞒着我？”
“我查了那个光头老道士。”二叔说，“如果当年没有这个人，你爸爸说不定不会出事。但是这些年，就我查到的东西来看，这个光头老道士早就死了。”
“这有什么蹊跷的？”我问他。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这个光头老道士必然是害死爸爸的祸首，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不过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术士报仇，百世不迟。更何况，以他这么高的修为，必然有后人传承。越是道行高深的术士，相对来说越容易找到资质不错的传承人。
无论是佛门道门还是民间教派，首重修行，次重传承。除非是走投无路，否则一般上了年纪的术士都会训练出一个弟子。这个光头老道士虽然死了，但只要他弟子传人在世，也一样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善行恶行的阴德，因果关系都是能累积到下一代的。也就是过去常说的，父债子偿。
不过二叔接下来的话，让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说：“这个光头老道士，很可能已经死了五十多年以上，甚至死了一百多年。”
我闭着眼想了想许家的战绩，对二叔说：“许家这二十年里，不是没对付过百年老鬼。一个百年老鬼，就算资质再好，怨气再大，机缘再高，不至于能把许家一锅端，全部的术士都压住。”
“我可没说它是鬼。”二叔安静的说，“这是一个人的元神，而且，还不是完整的元神。”
我听后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说：“这不可能！”
绝大多数术士，终其一生，也未必修得出元神。甚至包括我口中的陆地神仙，也没几个能做到元神出窍。修仙小说里的元神期高手能动辄毁天灭地，但实际上并不可能。
能做到修炼出元神的，其修行境界和道行自然毋庸置疑，但更大程度上是对道的运用和理解。术士间的境界并没有明确的境界分水岭，也并不是说谁能打，谁的境界就更高。但是到了公认的陆地神仙境界，基本道行修行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一理通，百理通。就是把单纯的术数卜算推演到极致，也能做陆地神仙。做到阴阳皆在一掌中的地步，自然能有更灵活的办法去治邪，去退敌。甚至都不用念咒，不用求祖师借法，仅凭易理便能处理事情。这就是陆地神仙。当然，仅凭术数到这个地步的人太少了，对绝大部分术士来说，等同于不可能。
而元神金丹这些东西，又是在基于陆地神仙的地步上，成功者寥寥，谓之真人，神仙。到这个境地的，至少近三百多年里，法教的术士一个也没有，玄门的，只有张三丰一人，也是目前世上已知的最后一位真人。
二叔现在告诉我，近三百年里不止还有一个修出元神的，而且离我们的年代不远，不足百年。
这是一个颠覆我三观的认知。
“我起初也不相信，但这几年走南闯北，接触的人和事情越多，也越来越倾向这个推论。”二叔说，“这个光头老道士的特征，当世没有一个术士符合，玄门里也没几个人符合。于是我认为是鬼魅作祟，就把时间往前去逆推，查出了一点东西。”
他喝了一口水，说：“在近代倒是有几个人，跟这个光头老道士的特征，还有法术路数相当符合。最早出现在1881年，接着再1900年，1918年，1937年，1945年都出现过这么一个人，最后一次有相关特征的，是1948年，是在战场上，被我军的火炮流弹击中，整个人身子炸没了。对了，这几个时间点出现的人，身份都不相同，但是我怀疑，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是谁？”
“混元教里有一位祖师，留下了两部著述《混元探源》，《三易探源》。这两本书，术数造诣极高。这个人叫王浩一，1881年，他创立末后教试图反清，三年之后这个教派被清廷彻底镇压，他就此失踪。十六年后，也就是1900年的庚子拳乱，又有一个义和团首领跟他同名，路数也一致。再之后，张天然的师傅路中一创立东震堂，也就是混元教的前身，也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这能说明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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