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寂无声。
尽管每个人心里早已经有过断宗准备,可真正到了跟前,谁也无法坦然平静,便是萧云也是如此,尤其是看见老左相神情苦痛,她的心里更是难过。
可这件事却是必须要做的。
此时不狠心,它日就要被剜心了。
至德帝对戚家早已忌惮在心,想铲除又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借口。
萧家又算得上是文臣之首,老左相当年的人脉在萧臻当上兵部尚书后,全归拢在萧臻身旁。
一文一武,是姻亲,如此的大权在握,至德帝焉能安心稳睡,如今,她又要进宫为后,至德帝更怕是寝食难安了。
其实说起来,她便是至德帝心里的那个鸡肋,至德帝对她本就不是因为情意和爱慕才要她,不过是因为她的命格而已,所以舍弃不行,可要了她后,却是如鲠在喉。
恰好赵氏和萧兮玥做下此事,至德帝找到这个借口,罚鲁王在乾元门前长跪,就是再看萧家的反应。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
敢挑衅皇权的人,自古道是没有好下场的。
如果萧家看懂了,及时的做出处理,那就暂时避过一难。
可如果看不懂,就给了至德帝收拾萧家的理由,继而再收拾戚家
没有外戚的皇后,不过是一枚看着好看的水果罢了。
老左相看懂了这个局,就连二老太爷也是看懂了的,所以才会干脆利索的应答断宗,以此灭掉至德帝的怒火。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宁雪的声音,“将军,属下抓到一个偷听的媳妇子,将军是否现在审问?”
屋里的人全都倏地一震,相互看了一眼,萧云刚才都说了偷听着直接杖毙,这是哪一个如此想死的?
只是萧云不是说直接杖毙吗?怎么还活着?
“押进来。”萧云冷声道。
门帘子撩开,宁雪手里提溜着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女子进来,到了萧云跟前,松开手,媳妇子跪爬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媳妇子身上穿一件银红色杭稠袄子,一条浅青色马面裙,梳着一个圆髻,圆髻上戴着一根镂空的金簪子。
不像是下人,倒像是小门小户里的当家太太。
王母蹙眉看着媳妇子,看这打扮,应该是个管事的,“抬起头来。”
媳妇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向上位的人。
王母思酌了几息,认出这媳妇子是鲍妈妈的小儿子媳妇,但她更是王家、她的大嫂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冯嬷嬷的小女儿。
心里倏地又一疼,双眼里瞬息红了起来,但心底里的那一抹绝望也瞬息涌满双眸。
见王母如此模样,萧云就猜到这又是王家的人,不然,王母不会这么痛苦。
“你是不怕死呢?还是以为本将就只是说说,不会杀人?嗯?”萧云最后一个字声音杨起来,很是意味深长。
冯氏连忙磕头,“太夫人饶命,四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偷听的,奴婢在后面碧纱阁里做针线活,没有听见四小姐的吩咐,才会一直留在碧纱阁里,直到做完了奴婢走出来,就被这位姑娘给抓住了,说奴婢偷听,奴婢实在是冤枉。”
“没有听见?”萧云看着冯氏,眼眸里闪烁着无奈,自己作死,真的是不能怪本将没有给她机会。
“回四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听见四小姐吩咐的话。”冯氏再次道,心里轻松下来,四小姐就要进宫做皇后了,名声多么地重要,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张口杖毙人呢。
不过是吓唬人呢。
萧云弯下腰,探着身子,对看着冯氏,“你知道本将为何要说,要是有偷听着,就直接杖毙吗?”
冯氏心底里虽放松下来,但面对萧云的样子,还是很害怕,身子朝后挪了下,低声道,“四小姐是、是警告下人们,不要偷听,是吓唬,吓唬。可奴婢真的没有听见,奴婢没有偷听。”
萧云突然笑了,直起身子,“宁雪你来告诉她,免得她心里留有遗憾。”
“是,将军。”宁雪应答一声,上前对冯氏,也算是对屋里所有人道,“将军说直接杖毙,其实是说给那些想偷听的人,听见这话后马上离开,这样也就保住了性命,而将军也就不用杀人,因为将军不喜欢杀人。可如果真的偷听了,事关机密,只有死人才会保密。”
宁雪说完,退了下去。
冯氏怔愣得看着萧云,怎么会是这样,不,不是的,冯氏煞白着脸色,手脚并用地爬到王母脚下,“太夫人,姑老太太,奴婢没有偷听,奴婢就是没有听见四小姐吩咐,才在碧纱阁里做活的。”
萧云哈哈笑起来,“本将军刚才是用内力吩咐的,那声音回旋出去,慈晖堂四周听得清清楚楚,不用说暖阁后面的碧纱阁,更像是在你耳朵边说话一般,你怎么可能听不见,嗯?”
冯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像是昏厥过去了。
“用冷水泼醒来。”萧云冷声道,毫无一丝人情味,冷煞地如同面对敌人。
可不,这会子冯氏就是敌人,她要是把这些话说出去,萧家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唯有死人才会保密。
在场的萧暄和萧瑾俩父子,浑身紧张不已,且还有着一份隐隐的兴奋,真没想到,在家里还能目睹一场将军审问敌军的一幕。
这是文臣很难见到的。
宁雪提来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浇到冯氏身上,冯氏打了冷颤醒过来,又打了冷颤,才看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
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白颤颤的无血色。
“说吧,王家又来让你探问什么?老实交代,本将会给你一个痛快地死法,如果不交代,那本将就会把你交给宫里的慎刑司,想必你该听说过宫里的慎刑司是怎么对待里面的女犯人的。”
冯氏摇摇欲坠地又想要昏厥,可她知道,便是她昏厥过去,萧云还是会用冷水泼醒她。
可是,她的娘家人,还有她的儿子,已经被王家人拿捏在手,不然,她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要不说,进了慎刑司,受上一番刑罚,她还是会熬不住,还是会交代出来,与其那样,倒不如现在说了,也免得受那刑罚。
冯氏匍匐在地上,“奴婢交代,只求四小姐,救出奴婢的儿子来。”
萧云道,“那要看你说的,值不值得本将去救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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