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真的对云熙公子没有丁点情义吗？”
“有。”林如雪的声音略低，似有叹息。
“那以后……”
“没有以后。”林如雪回过头来，眼神又变得如往常一般，“也没有以前，什么都没有。”
紫陌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林如雪道：“你把我的琵琶取来。”
紫陌出去后林如雪抱着琵琶微微闭上了眼，按指，拨弦，低眉信手续续而弹，那调子时而轻扬时而激越，却总是如流水般不断，丝丝缕缕入人心间。
林如雪并不经常弹琵琶，只有当她心情晦涩的时候才会弹，因为每次弹她都会想到前世的自己，从江南到燕北，这一手精湛的琵琶曲技不知伴随了多少年少时的飘零辗转。
前世林如雪十几岁的时候在一座破庙里避难，那时候有个和尚见了她就曾说过，世间有人生来媚骨天生多情，可情之所属却是浮云柳絮难有根蒂，虽引得红尘公子多情才俊竞相折腰，可惜终不过逢场作戏一场水月镜花。
过了许多年后，林如雪已经是天下女子人人殷羡的林贵妃，可当她再想起这些话时也终于明白和尚的话真的不打诳语。
才子，王孙，在遇到老皇帝之前她见过多少为她痴狂的男子，但在乱世之中自保和欲望纠结伴生，对一个女子的心意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挣她、抢她、捧她不是因为痴心绝对的喜欢她，只不过将她视为一件精致的玩物罢了，谁抢到手谁就更有宣誓主权的强者姿态。
林如雪明白、理解、想的开，所以今生她背倚权势再也不想被利用了，她不想想前世的林贵妃一样忍耐、迁就、小心翼翼，她只想肆意的，快活的开心下去，她不想付出了，她只想等到愿意为她付出的人。
那种付出但绝不是模棱两可的暧昧，分不清真意的好感。如果蒋云熙说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那她也许就会尝试着真的喜欢他，可是，他没说。
他早已默认了家族的安排，他要娶别人了。
他和她，本就是权衡利弊的人，如今这样的家世和处境，他们有什么资格谈什么选择。
琵琶一曲终了，林如雪睁开了眼睛，眼中又漾出醉人心魄的妩媚笑意，再不见半点惆怅迷离。
还是现在这样就好，她还不爱他，她只喜欢他的关心和靠近；有一天他的生命里走进了别的的女子，她也会怅然若失，然而也只是那一点点的怅然，过不了多久她还会找到同样关心她捧着她的观众，她本就是这样耀眼而多情，直到她找到真正值得爱的人。
林如雪，荣华花间露，富贵草上霜。当下时光正好，何必自困于心。
第二日一早林如雪收拾好准备跟林若妍一道去赴钱露露的邀约。
走到二门林如雪远远的就看见一身玫红散花金边裙的林若妍正朝她转过头来，她耳边垂着一粒小而精制的珊瑚珠垒金丝耳坠，配上凝脂一般的肌肤和无比精制的五官，样子当真艳若桃李。
“二姐姐腿伤好了？”
“不妨碍走路。”林若妍道，“那时，多谢你。”
“自家姐妹嘛，谢什么。”林如雪笑了笑走向马车，“走吧。”
车厢内两姐妹各自带一个大丫头安安静静的坐着，林如雪太习惯跟林若妍独处，掀着窗帘往外看了好一会街景才转回身，瞧见盛装的林若妍便笑道：“听爹爹说，二姐姐出门都是着男装的。”
“嗯。”林若妍点头道，“今日赴约，不宜再着男装。”
林若妍话音方落，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姐妹俩互看一眼都不知什么情况。
“出什么事了？”莺歌问车夫。
车夫道：“有个小道童拦路，说是要见三小姐。”
林如雪差异道：“见我么？”
她说着就已钻出了马车，见车旁立着一个十岁左右的乖巧道童。
“印心仙子安好，小童稽首。”
林如雪见他小大人模样便也行了个道礼，点头道：“有劳童子，因何而来？”
“我是丹景子坐下小童，道长说他从国师处来，国师因怕仙子怠倦修行，特将国师手书的修习要义和这本《甘石星经》捎给仙子，嘱咐仙子日里就要开始修习，需得屏退左右，静心凝气的看国师手书。”
林如雪眼眸虚眯接过了星经，随手一翻果见其中有张纸，打开来迅速扫了几眼便点头道：“我明白了，转谢尊上丹景子。”
林如雪坐回马车里，林若妍看她拿着经书，便随口道：“国师遣人送经给你？怎在路上等，不送去家里。”
“想是正碰到丹景子吧，他惯爱故弄玄虚，遣个小道童来拦车。”
丹景子是谁？丹景为日，朝日为旭，蒋旭，蒋丹景，正是蒋云熙的道号啊。
蒋云熙守着路口等她来，必定是有重要的消息要给他。避开周遭视线一心一意看起经书里夹得纸条。
何伶园在城外，此时马车已经除了正阳门，窗外一派春景可人。
林如雪看完纸上的内容，忽然斜睨向林若妍，用一种意味难明的眼神看着她。
林若妍察觉她看过来，回望过去，问道：“怎么？”
林如雪忽然笑了，舒了口气道：“没怎么，就是想知道二姐姐今朝赴会高不高兴。哎，我这头上的首饰好重，紫陌你快帮我取下来。”
林如雪撇撇嘴一副娇气的样子，一边扯着发边精致的银花钗一边抱怨。
林如雪瞧林若妍看自己的诧异眼神，不由笑道：“二姐姐，我在山上修道时用惯了荆钗竹冠，乍一戴上这些金银首饰还真不习惯，你就见谅吧。”
林如雪一边轻笑一边用手帕不着痕迹的掩住樱桃唇擦了擦口脂，抹去了大半唇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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