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熙靠坐在外窗上晃一晃手中刚打开封盖的馥郁桂花酒，对斜坐窗台望月的林如雪道：“今天你心情看起来特别好。你那二姐今日是出了名, 连苏二夫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之前竟没留意你有这么厉害的姐姐。”
林如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接过蒋云熙手中白瓷细口的墩釉酒瓶喝了一口：“京城万花坊三年蜜酿的口感，不错。梅花内卫打探的手段，更不错。”
“这可就是谬赞了。”蒋云熙挑起唇角, 转手又从窗台上拿起另一只白瓷酒瓶饮了一口。
他侧头看着林如雪笑道：“你真以为梅花内卫无孔不入？你可太看得起我们这些探子了。你以为皇上和西太后有‘眼睛’别家的官员就能随便给他们看？我们做的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有多大本事得多少情报。我探来的那点情报哪有听你这当事人说的真切。”
林如雪不甚在意的笑了一声道：“真卑鄙呀, 原来不是怕我受了苏家二夫人的委屈, 而是旁敲侧击来我这里探情报呢。”
林如雪撇了一眼与她背向而坐的蒋云熙, 他今日不当职, 来时已经应酬过，喝了酒，几分微醺。此时月光之下他奕奕闪耀的黑眸多了一丝迷离，益发带上神秘感。
蒋云熙既不否认也不生气, 笑道：“两不耽误, 苏二夫人到礼部参事郎林子涣府邸大闹一事已经慢慢传开，此事涉及太傅府, 这些情报理应在内卫的刺探范围之内。不过我来自然是为提醒你, 要小心，苏二夫人的背后毕竟是皇上赐封的第一国夫人。”
林如雪并不在意蒋云熙的提醒, 用空灵的嗓音随意而淡漠的开口叹道：“这么说, 呵, 我还真有点怕, 你说若是苏老夫人来了真的把我降住，那毁苏大小姐容貌的罪状我便洗也洗不清了，那时恐怕京城之内都再没我林如雪的立足之地。”
蒋云熙侧目看过来唇边带上淡淡的笑，他望着月色云淡风轻的曼声说道：“怕什么，还有我。”
“这事你可帮我背不了锅。”林如雪回头略带诧异的看他一眼，继而玩笑道，“有你也没办法。我嫁不了人你管吗？你管得了吗？到时候只怕我连林家都待不住了。”
“林家不要你，我要；别人家嫁不进去，来我家。”
蒋云熙转过头来，两人背对背肩膀相触，侧脸一望，四目相对。
此刻他的眼睛那么深邃，深黑深黑又不见底，荡漾其中的是浅笑与微醺，却还隐隐约约透出点点认真的期待。
他不自知自己已犯了界限。
但林如雪知道。这种介于真实与玩笑之间的试探，林如雪已能心无波澜的微笑以对，连目光都不躲闪。
他有些醉了，于林如雪而言，不可能的事，只当是玩笑。
蒋云熙目光略有迷离，他面颊露粉，唇角勾起的弧度说：“你若在家不自在，不如以后我在南山买块地建一座逍遥观，陪你当道士，怎么样？”
林如雪有些怅然，笑道：“当道士，岂不是我不婚你不嫁？”
蒋云熙笑出声，顺着她的话点头道：“恩，你不娶我不嫁。”
林如雪转过头去轻轻的笑了：“喝了多少这是，刚开始说话还像样，现在连自个不嫁人都说出来了。”
蒋云熙也转过身，望月不语。
一扇打开的窗，两个背向的人，一个在窗内，一个在窗外，肩胛相抵，一壶清酒。
蒋云熙把玩着手中袖珍的白瓷酒瓶，望着新月如勾喝了一口味道清淡的桂花酒，微笑道：“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若有一天，看你嫁人，我会难过。”
林如雪笑道：“可做道士，也是最不现实的结局。”
说着她忽然转过头来半是认真的问蒋云熙：“我嫁人，你为什么难过？”
蒋云熙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边的月。月光下他的青丝如墨，眉若远山。
林如雪的笑容依旧，犹如轻声自语，带着一点挑衅的笑意柔声说：“你该不是喜欢我吧，要真是那样，你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在我嫁人后去参加你的成婚大礼，若有那一日，我定穿天下最美的红裙绣衣，定要站在你面前，你说说，我能不能看到你一瞬间恍惚落魄的表情？”
她说完又笑出声来，排着蒋云熙的肩膀道：“哈哈，我就要故意引你出丑呢。”
蒋云熙眯着眼睛跟着她笑，然后用力喝了一口酒。
林如雪的玩话说完不由笑叹道：“呵，可惜看不到了，我还风华正茂呢，你就要跟秦二小姐定亲了。”
蒋云熙没有在意林如雪提到的秦二小姐，他这一刻脑海中描摹的全都是林如雪玩笑中描述的场景。
“若有那一日……”蒋云熙散落风中的声音惆怅而缥缈，“我大概会喝很多酒。”
第二日一大早林如雪就出了门，在东街早市的一家小店里，她豆浆还没喝完一碗，就等到了苏璇。
“如雪，你现在找我出来特不合适，现如今我祖母……”
“璇姐姐的祖母恨不得剥我一层皮是不是？”林如雪笑得淡定，放下粗瓷碗，是以紫陌关上不大单间门。
苏璇急切道：“你既然知道咱们两家如今势同水火，怎么还约我现在出来，还在，在这种地方。”
“在这种地方鱼龙混杂，璇姐姐的秘密才不容易被别人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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