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林如雪就是再聪明也想不到，刚才跟蒋云熙交手的那位就是她想要找的小国舅崔沐雨。
“别想了。”蒋云熙见她还有些出神直到林如雪心思重，顺手从窗台的果盘里拿出一个大石榴戳了戳她道，“西安府来的吃石榴，吃不吃？”
林如雪嫌弃的摆了摆手：“不吃不吃，掰开还嫌手疼。紫陌尽给你准备稀罕水果，我是吃不惯。”
蒋云熙笑了，用紫陌备好的湿帕净了手，拿起石榴稍用了些手劲就将双拳大的果实掰开，然后用小银匙把晶莹剔透的红石榴籽拨出在白瓷的小浅盘里放在林如雪手边。
“林三小姐不是吃不惯，是懒得动手。”蒋云熙说着自己吃了一粒石榴籽然后点点头道，“嗯，我试过了没有毒也不太酸，林三小姐赏个脸尝尝吧。”
林如雪这才动手吃了一小勺，觉得这石榴清凉多汁酸酸甜甜还不错，瞄了蒋云熙一眼道：“我可是勉为其难才吃的。”
蒋云熙看着她只是笑，见她把黑衣人闯入雪心阁的事暂时放下才放心下来。
“云熙，我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在圣母皇太后（西太后）的常宁宫里当差有没有听说三公主的婚事？”林如雪问。
蒋云熙略想了想道：“知道一些。说来也巧，前日我当班时母后皇太后（东太后）来了常宁宫，圣母还亲自出来迎接，当时她们谈的似乎就是三公主的婚事，过后也有不少宦官在传，说三公主似乎要被下嫁给女贞的汗王。”
“这么说圣母皇太后是立刻就同意了？！”林如雪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毕竟西太后是三公主的亲祖母，被别人一提就能答应把她唯一的亲孙女嫁给那些今日和明日打完全没有信诺可言的蛮族人？
蒋云熙微微摇头道：“没听说同意也没听说不同意。”
“什么意思？”林如雪问，“她是在犹豫吗？”
“犹豫谈不上，圣母的意思是要看战事，看形势。”蒋云熙说完又道，“雪儿，你没有跟圣母接触过，不知道她的脾性，圣母绝非天下一般女子可比。在我看来东太后是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是一个有深刻丧子之痛的偏执母亲，但圣母不是，圣母的决策已经脱离了后宫眼界，她谋划的只能是大魏朝的利益。”
蒋云熙说的这些话林如雪明白，虽不深刻但能够理解，当年她跟随老皇帝起初也看到了很多作为女子感到匪夷所思的铁血决策，后来她才逐渐明白，皇权就是无情的，任何多情的善感的人都不能真正控制得了。西太后作为一个女人能执掌朝政那么多年，必然是有非凡的胆略眼光和超人的政治智慧。
可是西太后毕竟五十多岁了，人到了那个年纪不是应该对子女最为心软吗？林如雪想要知道西太后的态度，但凡她有一丝动摇或犹豫，那么国师和端亲王也能从这里入手劝说，毕竟真正决定三公主命运的还是她。
“三公主是同延皇帝唯一的女儿，圣母皇太后想到早逝的亲子难道也忍心吗？”林如雪问。
“圣母二十七岁失去了丈夫，四十几岁又失去了独子，但是她依然发动了宫廷政变肃清了顾命大臣，平定了太平内乱抵御了强敌外辱。我想，对于她来说可能并没有什么亲疏远近，只有利益关系和天下承平。不然，就凭血脉关系，睿郡王也不会只是睿郡王了。”
说到睿郡王林如雪也沉默了。的确蒋云熙分析的非常准确，说起来与西太后关系最为亲密的当属同延皇帝与元慎皇后的遗腹子睿郡王李鹤轩，那才是她的亲孙子，正经八百的嫡长孙，可是圣母皇太后还不是按照祖制只封他做了郡王么。
林如雪的眉心蹙了起来，不无遗憾的轻声道：“要这么说来三公主不是必定要和亲了吗……”
“倒也未必。”蒋云熙向黑暗中左右看看轻声道，“我觉得若非情不得已，圣母是不喜欢走和亲这条路的。”
“怎么说？”林如雪前世读史书就对这位圣母皇太后十分敬佩，而今听蒋云熙说到她当然非常感兴趣。
“在宫中的这一年多我听很多宫中老人说起过圣母年轻时的故事，在他们口中，圣母当年的性格便是心比天高性烈如火，很看重国威颜面。当初东南海贼流寇肆虐，朝廷原不想管那些神出鬼没的倭寇，可她身为贵妃却一力说服当时的皇上启用年轻的龙都督肃清东南，那时她用来打动皇帝的话便是，‘泱泱上邦安能苟图，王师剑指，必然肃倭蝼蚁兵定东南’。”
蒋云熙说完又分解道：“当时太平教在湖广刚刚被镇压她就要解决东南后方的倭寇隐患，雪儿，像这样的当权者她又如何能够忍受现如今四海升平的大魏朝向一个小小的女真部落低头，还送一个先帝的亲生公主和亲？”
林如雪听的出神，点头应和道：“对……圣母皇太后这样强势的国之女主，有损国威颜面的事她一定不喜欢。这么说来……云熙，我觉得看局势来决定是否让三公主下嫁只是一个托词。你想啊，龙都督打仗那么厉害，如果圣母皇太后真的想彻底消除东北的女贞之患请龙都督领兵不就行了，可是我听我爹说龙都督却还在湖北优哉游哉的练他的水师，这说明圣母她完全没有这个打算，那也就是说女贞之患不足为虑，圣母这么说，应该是……”
“是托词。”蒋云熙接过她的话头说。
“没错，就是托词，是对东太后的托词。”林如雪斩钉截铁的说，“云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两宫太后的关系应该是圣母掌权，母后附批，但圣母皇太后对母后皇太后一定给予了巨大的礼让，绝不像民间传言中那样擅权专断，毕竟母后皇太后才是嫡后。”
“不错，雪儿好聪明。”蒋云熙夸赞道。
两宫太后的关系和相处方式什么样在宗室和权臣之间并不是秘密，可是像林如雪这样的小小京官之女却完全不可能接触到帝国的核心层次，仅凭蒋云熙的故事和解说就能分析出两宫太后的关系确实已经很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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