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眼泪如珠而落, 滴滴答答伤心欲绝。
百灵从来没有在林如雪面前这样哭过，那不是简单的抹抹眼泪, 那一滴滴眼泪是真正的绝望，不舍, 痛苦和无能为力, 甚至还有对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痛恨,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办法救自己的女儿了，她陷入了冰冷灰败的绝望当中。
林如雪抬头看到侍女手上华美的大红嫁衣, 那嫁衣太刺目，太剜心, 它原本所代表的喜庆寓意此时好像已经染满了怨气, 那些在英国公府逝去的芳魂所凝结的血染怨气。
英国公府的嫁衣皆由少女鲜血染就, 林如雪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她也会被这件嫁衣逼到无路可退的角落。
“娘亲，可能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可能有一个人愿意为我得罪英国公府。”林如雪的声音涩然，竟带着少见的犹疑和不自信，“如果有人愿意娶现在的我，只有可能是他了。”
只有可能是他了，这个世上对她最温柔的人, 对她最用心的人。如果他都不能, 林如雪对情之一字也就彻底死心了。
“谁？”绝望中的百灵忽然扬起头,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 她也不想将女儿送入地狱, 她急道“是谁？！”
京城北郊的明月楼是前朝遗迹，传说当年乃是前朝第一美女凤鸣公主引婿之所，寓意明月相思得遇良人。就算到了本朝也有很多青年男女信奉这个传说，把此处作为情定终身之所。而今明月楼正在修缮，一到傍晚十分工地劳力散尽，明月楼便不复往日的喧哗，变得异常安静美丽。
蒋云熙手中握着她曾送给林如雪的那只天清宫竹笛，笛尾的紫晶坠在初露光华的满月下泛出幽幽的光晕。
她让人同竹笛一起送来的信他看了，只有一行字：明月楼，再见。
他还是选择来了，尽管他心中有明显的不安，有那么多的无法面对。
林如雪站在明月楼下尚未竣工的青石院子里，秋虫在草间吟唱，冰冷的月光洒满了狼藉的院落。
林如雪回过头来看到白衣出尘剑眉星目的蒋云熙，他今晚看起来不像往常那样坚定自信，他似乎在犹豫在躲闪，可是他还是走向了她，双目含情荡漾起从未有过的专注。
“云熙。”林如雪面对他开口。
“雪儿。”
林如雪在对视蒋云熙双眼的一瞬间心就彻底坠入了寒凉的深渊，仿佛极北的冰雪已将它层层湮没，冷入骨髓。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蒋云熙轻声说，神情复杂。
林如雪的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就滑落下来，再也开不了口。
她知道他要怎么回答，她那么了解他，早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就有了答案，但是林如雪不死心，就像她早就知道他们只有暧昧并无未来她却还是选择了来到这里问他最后一个问题。
她多想给他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啊。
“蒋云熙，我这一辈子就问你一遍，你就回答我一次，唯一的一次，以后不会再有。”林如雪的声音哽咽，唇有些泛白，如翼的睫毛眨动泛起眼底氤氲的水汽，“你愿不愿意娶我，如果你愿意，我就嫁给你。”
“我想，可是，我不能。”蒋云熙望着他，深沉如夜的眼睛望不到底，却写满了神伤，“对不起，雪儿，我答应了元大小姐……”
他说到元玉瑶的时候垂下了眼帘，眼底寒凉心里空空。
他最终还是学会了妥协，在那些屈辱中，在那些不公中，他放弃了才刚刚明晰的爱情，不得不屈就于肮脏的世道。
这样的自己他都厌弃，他明明知道雪儿走向的是一条万劫不复的深渊，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呢？恨，却必须要活下去，爱情不是他的全部。
“我明白了，蒋公子，恭喜你。”
林如雪闭上眼睛，眼泪落下来。
她以为，就算被拒绝也没关系的，但是在这一刻，她发现，她真的伤心了。
只是她不能伤心的太久。
林如雪睁开眼睛眼底却再无半分水汽。
“你也该恭喜我，以后我们好像还会成为一家人。”林如雪笑了，眼泪还挂在腮边，笑得却那么好看。
若我嫁英国公，若你娶元玉瑶，我们还会因为英国公府成为一家人，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的女婿，呵呵，多讽刺。
“雪儿，我……”
林如雪伸出手附在蒋云熙唇上：“足够了，我都懂。再见，蒋云熙。”
崔沐雨还记得他与林如雪的最后一个约定，这个月的月圆之夜他到雪心阁取回那柄白虹剑。
月上中天已过子夜，崔沐雨一方面不想再跟她扯上瓜葛，一方面又舍不得自己的剑，犹豫着在门外站了很久，看时辰实在拖不下去了，他才看着灯下那个一动不动的婀娜身影无奈一叹，伸手敲了敲门。
这么晚了她一个人还没有睡。
林如雪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明月楼回来后她就不想被别人打扰，她遣开红尘紫陌只想放空自己安安静静的坐着，直到被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空白的思绪。
往日她会好奇门外是谁，她会担心那子夜敲门声背后所代表的危险，可是她今晚却什么都不在乎了，怎样都好，随便吧。
林如雪起身双手推开门，下一刻她满是惊讶的瞳仁中就映出那个长身玉立黄金罩面的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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