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齐英说到这里苦笑一声：“难为公主往日焦躁，时常发怒，原是我对不起她，本以为我不过一两年的寿数，竟然拖到了如今，却也白白耽误了公主五年。”
林如雪道：“明白了。大哥，能不能让我再猜猜你为什么不告诉公主自己的心意？”
崔齐英觉得跟崔沐雨这般绝顶聪明的女子说话有些趣味，微微颔首道：“请。”
“从我方才与大哥说话开始就发现大哥是个心胸肯开阔之人，却唯有一样放不开那就是自己的病，大哥的心里其实特别矛盾。大哥说再看不开生死，一是情之所系不愿与公主阴阳相隔，二是恨自己不能早早离开人世放公主自由。”
林如雪说完摆摆手道：“大哥先不忙说话我才只说了一半。其实聪明如大哥也不是没有想过公主对你动了情，可是你从不求证，因为如果公主真的对你动了情，从你的角度来看更糟糕。在你眼里自己终是命不久兮之人，倘若公主与你两情相悦，日后留她一人在世上更是凄凉，你不忍心，所以你宁愿对她半点心意都不流露，难为大哥竟然这样压抑着情绪，面上冷冷淡淡的忍了五年。”
崔齐英长出了一口气，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林如雪也叹了口气道：“其实真正让大哥煎熬的根本不是生死而是对公主无法决断的感情。”
事到如今林如雪已经完全明白了，无论大公主对崔齐英是真心相爱还是报恩之情，这不同房首先就是崔齐英的问题，因为以他弯转了不知多少道弯的玲珑心思他肯定认为自己死后大公主唯有干干净净的离开才是对她最好。
他是一点念想也不想给大公主留下，可偏偏他已经舍不得死了。
这种人最难劝，因为什么道理他都懂，他甚至想过对方也为自己动心的可能，可是他就是铁了心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能给对方留下，索性完全封闭自己，任是怎样的神情都被岁的冷寂磨平了，更何况大公主对他还未必是爱。
“大哥，你就没有做过最好的设想吗，比如公主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没跟你度过一天她就会快乐一天，你难道不想在有生之年让心爱之人更快乐一点吗？”
虽然林如雪知道劝不动却还是不想崔齐英这等聪明之人迷失在自己设下的禁锢中。
“吾生有崖，且尽璧已矣，你不必说了。”崔齐英闭上眼睛，略有憔悴的面容更显出几分倦色，显然是没有经历再说下去了。
林如雪站起身道：“谁的生命都有终点，谁也说不好‘来日方长’，就算对方心意未明又何必折磨自己。”
她说完轻轻躬身一礼，逸逸然离开了鹿鸣苑。
林如雪心下唏嘘，很多感情外人看来是钻牛角尖，可是感情原本就是无法以常理踱之，子非鱼焉知鱼之思？明知道崔齐英根本是三言两语劝不回的，可她真不想放弃。原本是为了自己，到了这会，竟然也有些同情崔齐英了。
没办法谁让她是个心思细腻通情达理的女人呢，谁让她过的太好眼下的日子一点心都不用操呢，不解决点后顾之忧她还真是闲的无聊了，况且迟早有一天子嗣的事会到她眼前来。
林如雪回去自己吃了四样小菜调拌，云轩火腿吊汤的如意素色面，打算正午小憩一下再去前面理事，刚换了衣服躺下，却听窗下紫陌回禀说沐雨少爷会来了。
“咦，你怎么回来了？”林如雪从床上坐起身看着一身正红飞鱼服入内的崔沐雨道，“今天不是轮到你在宫里伴驾吗？”
崔沐雨在同盆里洗了下手道：“太后生辰将近，皇上要去太液池的万象宫视察为太后建的千寻圣母塔是否完工，带了许多嫔妃一同去，我不方便跟着，皇上也就说不必我去了，点了几个身手好的锦衣卫跟着也就是了。”
林如雪略一想也就回过味来了，皇上这“国民姐夫”这回是坐实了，怎么说崔沐雨也是他的正牌小舅子，他带着一船的莺莺燕燕，唯独把皇后留在坤宁宫里打理后宫为太后举办生辰的诸般大事，怎么好再当着皇后亲弟弟的面行乐。就算崔沐雨心里坦荡，皇上都坦荡不起来。
“吃过午饭了吗？”
林如雪问崔沐雨这句话的时候崔沐雨都已经换下了飞鱼服，他往日换衣裳也不要人伺候，自己在调玉兰满堂的紫檀木衣柜里取了一件水蓝色绣兰草边的长衣换上道：“没有。”
林如雪盘腿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他用湿绢帕净脸，笑道：“我看你洗脸就像小猫擦脸，超可爱。你怎么不吃饭呢，吃完饭再回来多好，宫里出来也很远，饿着肚子跑马肠子会打结，哈哈。”
崔沐雨对她这说法不置可否，将绢帕放在铜盆中，朝林如雪走过去，坐在床边道：“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林如雪说着就吩咐紫陌去厨房备饭，又让红尘热了一碗常备玫瑰掐丝拌五仁馅的汤圆，拿来先给崔沐雨垫一下。
“我就吃一碗，不用其他了。”崔沐雨接过红尘端来的汤圆吹了一下，脸是那张颠倒众生的美人脸，嘟着红唇轻轻吹汤圆的样子看起来比诱人的汤圆还要好吃。
林如雪坏细细的靠过去揽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吹起小声道：“我看你比汤圆还白呢，你不是汤圆精吧，要是汤圆精那是什么馅的汤圆精？”
崔沐雨本要吃汤圆的，被她这么使坏揽着脖子只好放下汤匙道：“你先前不是还说我是公狐狸精吗？怎么又成了汤圆精。”
他说完似乎还很想不通，略微摇了摇头道：“汤圆还能成精。”
林如雪最喜欢看他一本正经的被她逗，笑得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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