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那就请将军派三两侍卫，护我骑马通过南岭，其他人等，可以等天气晴好，再慢慢启程！”梁毓决然道。
秦盛一惊，看到他身后的顾云谦勃然变色，就要发作，忙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对梁毓道：“大人若是执意要赶路，末将知道有一条穿山林的路径，路途是绕了点，还算安全。”
“那就有劳将军带路，咱们立刻启程！”
“是！末将这就下去安排。”
秦盛抱拳出去，梁毓回转身去，腾出精力跟顾云谦解释，“之寒，若是不能在端午祭前回到京城，就是抗旨，我们全体都得领罪……”
顾云谦冷笑道：“你少拿那人的大帽子来压我！梁归远，我以后若是再管你，我就、我就……我就跟你姓！”
他咬牙把袖子一甩，冲进了雨帘里，跑了出去。
“之寒！”梁毓连忙要追出去，被何敬平眼疾手快拉住了。
“哎呀我说祖宗！他今日好不容易给你调理出这点精气神，你偏拿来使劲作，若是你再出去淋雨，是想把他给气死吗！”何敬平认命地叹了口气，“你别去，我去！”
梁毓看着他们消失在雨幕中，心中突然一绞。他脱力地靠上身后的墙壁，黯然闭上眼睛。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家国不负君。
半个时辰后，秦盛带着车队出了驿馆，踏着泥泞的道路，冒雨往山里走去。远处雷声隆隆，分不清是来自天上，还是来自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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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
赵承熹在屋里如困兽般走来走去，又走到门口看着雨幕发呆。突然高声问道：“这都一天了，秦盛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斥候那里呢？”
石砚端着晚膳上前应道：“秦将军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沿途官道驿站一直密切关注着呢。陛下，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吃不下！你拿下去吧。”赵承熹胡乱地挥着手。一颗心像在火里烤着，又像在雪里冰着。一时怕先生雨天赶路太辛苦，希望他能在那个驿站里躲雨；一时又恨不得立刻见到他，再辛苦也有自己在身边陪着，总好受些。
这样无比纠结着到了入夜，石砚突然惊慌失措地奔了进来：“陛下，斥候刚传来消息，说是、说是……”他抖着嘴唇，竟然说不下去。
赵承熹看着石砚煞白的脸，一颗心像石头一般猛地落了下去，空空地触不到底。他勉强镇定着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官道上常平山二十里处，发生山石塌方和泥龙翻身……”石砚声音颤抖，“把一队路过的车队冲下了……悬崖。如今官府正在组织搜救。”
赵承熹眼前一片黑暗，整个心失重似地摔下，带得他也天旋地转地晃，然而他却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道：“什么样的车队？”
“三辆马车，还有十来人的随行队伍……”
三辆马车……先生此行正是带了三辆马车；十来人……秦盛带着十二骠骑送行。
赵承熹那颗心终于啪地重重摔落在地，顷刻碎成齑粉。他喉头一甜，噗地呕出一口血，眼前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陛下！大夫，快找大夫！”
赵承熹靠在石砚的扶持，眼前渐渐清明，他挣扎着站稳，哑着嗓子道：“备马……”
石砚没有听清，要扶他到榻上，急切道：“您说什么？大夫很快就到。”
赵承熹猛地推开石砚，红红的眼睛瞪着他，眼神好像要吃人，嘶声道：“朕说备马！朕要去现场！”
石砚一个激灵，赵承熹已一阵风似地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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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熹把马打得飞快，然而到了地头，他翻身下马，看着不远处那些凌乱的土堆碎石，却呆立站住，久久不敢走过去。
眼前有救援的官兵人来人往的穿梭，耳边有哗哗的雨声夹杂着吆喝声，然而赵承熹眼前只有眼睛充血的一片粉红；耳边只有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有官员来到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情况，什么一面悬崖一面石壁，道路完全堵塞啊；什么崖下就是江水，生还无望啊……赵承熙什么也没入耳，脑中只有一个让他浑身打颤的念头：他在下面……他不会在下面……他怎么能在下面……？
他站立良久终于艰难地迈出一步，却被另一只脚绊得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幸亏旁边有人扶了一把。
他终于一步一踉跄地走到那些乱石堆前，看到石块泥水下有些木头的残片，喉咙又是一阵腥甜，身形摇晃。他用力咽下那口血，一字一顿道：“给、我、挖！”
旁边跟着的官员看着山上哗哗冲刷下来的泥水，还有不时掉落的石块，又看看忙乱的人们，抹了一把脸嗫嚅着开口，“陛下，这里随时还会有泥龙翻身，是不是等天……”
赵承熹大喝一声：“朕、说——给我挖！”
那个官员吓得一激灵，恰在此时天上一个霹雳打下，银白的电光刚好照亮了赵承熹铁青的脸。他瞬间只想到一个词——雷霆震怒！
这哪里还是九朝天子，这是怒目金刚啊！
那官员吓得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下来，忙磕着头应承着下去安排了。
此时石砚紧赶慢赶，终于来到赵承熹身边。他一看周围架势，连忙拉着赵承熹道：“陛下，此处危险，先避一避。”
拉了两下，却扯不动。就听赵承熹声音毫无起伏地道：“朕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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