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等到秦葳蕤姗姗出来。她走到梁毓面前，淡淡点头，“梁大人果真不知道吗？那么请借一步说话。”
梁毓跟随她走到陈府的后花园处，寻了个少人的亭子，秦葳蕤才停下来，转头问他，“大人可还记得当年的欢霄台之变？你可知五殿下是如何死的吗？”
亭子外面的天色昏沉，浓云似乎已经压到地上。
梁毓的脸色也像外面天气一样颓败，连嘴唇都变得灰白。他抖着嘴唇张了两次口，才沙哑着道，“据说……是坠楼而亡。”
“据说？据谁说？据那赵承熹说吗？”秦葳蕤尖锐笑道，“哈，他自然不敢跟你说真话。赵承熹与五殿下一母同胞，自幼感情甚笃，若不是因为你，他们怎么可能刀兵相向？”
梁毓睁大眼睛，似是听不明白，“怎么是因为我？他们争夺的是大夏的江山……”
“哈，江山？当初他们那两兄弟在琼林宴上打的那一架，闹得满朝皆知。你倒是去问问赵承熹，他当初为何要跟他皇兄打那一架？为何他一个闲散王爷当得好好的，却突然要争夺皇储之位？”秦葳蕤冷笑这靠近他，“你身为他们的先生，难道会不知道吗？”
“我，我确实无从得知……”梁毓踉跄着后退两步。
秦葳蕤咄咄逼人：“那当初你为何要急巴巴的赶去欢霄台？”
“自然是去，阻止他们……”梁毓脸上已惨无人色，连嘴唇都微微颤抖。
——外面的彤云中隐隐有电光闪现。把云层照得忽明忽暗。
“哼！阻止他们？本来赵承熹那支箭不过是恐吓一下五殿下。只因为你自以为是的出现，他气不过你处处维护承昀殿下，才射了出去。”秦葳蕤冷笑道：“即使如此，他也特意没有瞄准承昀殿下的要害位置，谁知你却不识好歹，非要自己撞上去！”
梁毓抬手按住胸口的伤口，满身寒气从胸前那个伤口中汩汩而出，心口竟麻木到不知疼痛。半晌他才直直盯着秦葳蕤，哑声问道：“这些情况……你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当年你也在场？”
“你怀疑我说的话？”秦葳蕤倨傲的笑了笑，“那你知道，是谁最后给承昀殿下收殓的吗？”她走近梁毓，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就是我、二、哥。”
“咳咳咳！”
梁毓身子抖得站立不住，只得靠着亭柱子，紧捂着心口剧咳起来。
秦葳蕤并不打算放过他，她趋身上前，恶毒的盯着梁毓，狠狠地道，“那你又知道，承昀殿下最后是为何坠楼的吗——都是因为你！”
——于此同时，天空一个霹雳炸了下来，青白的电光猛然照亮了半个天空！
炽烈的电光也照得秦葳蕤的脸色狰狞，她几乎能从秦盛简明平淡的叙述中，还原出来当日欢霄台上的情景：
赵承昀先一步接住梁毓颓然倒下的身躯，他先是惊恐地看着大口的鲜血从梁毓口中溢出，继而心碎地感受着那人在他怀里渐渐没了声息，再到后来木然看着赵承熹在旁惊慌地痛哭叫喊，竟是变得出奇的平静。
“这下你满意了？”赵承昀的声音平淡，甚至带着点解脱的笑意，“你弑君，弑师，弑兄……终于如愿以偿了？这江山给你，而我，要下去陪先生了。”
赵承熹满脸泪水地抬头，吃惊地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他说什么。
赵承昀柔和的笑笑：“先生，是我的了。”他说完抱紧怀里的人突然起身，往欢霄台边上冲去，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赵承熹痛呼着扑上前去，在他跃下的瞬间伸手抓住了他怀里的人，却拦不住赵承昀下坠的身子。
赵承熹抱着梁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皇兄在欢霄台下的地面留下一滩鲜红的血花……
——倾盆大雨随着那一声霹雳，铺天盖地而下。哗哗的打在亭子顶上，擂鼓般的响。
“你现在知道了吧，都是因为你！”秦葳蕤看着梁毓脸色青白交加，身子筛糠似的抖，报复的快意涌上心头，她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两兄弟阴谋夺位，互相残杀，都是因为你。你就是个灾星！”她再次靠近梁毓身边，在他耳边阴狠地道，“梁大人，你可还知道，五殿下最后的遗言是什么？”
梁毓双眼发直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已不会回答。
“我二哥奔下欢霄台，来到他身边时，正见他用尽全力向台上伸出手去。他说‘先生是我的……你把先生还给我 ！’”
又一个霹雳打下来，把园子里的一棵大树的粗壮枝丫劈了下来！
“你又知道，为什么赵承熹对他皇兄深恶痛绝，连太庙主殿都不许他进吗？你以为是因为承昀殿下犯的弑君之罪？”
秦葳蕤恨恨道：“还是因为你!赵承熹恨承昀殿下妄想把你从他身边夺去，连死也要拉上你，恨他差点害死了你。因此连他的封号都褫夺。你说，你是不是颗灾星？害人，害己，害天下的灾星！”
梁毓木然而立，好像丢了魂一般，直勾勾地看着漫天雨帘。耳边除了轰隆的雷声，和如鼓的心跳声，别的什么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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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全等了多时，还不见梁毓出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一直等到下了大雨，终于忍不住撑了雨伞进府去接梁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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