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我问谁去！”何敬平无暇跟他解释，直接问道，“给个准话，金针埋穴能不能救？若不能，咱们就一起下去陪师傅吧！”
“备针！”顾云谦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向窗口，冷冷道：“行针时不能见风，把所有门窗都关紧了。不相干的人全部清场！”
福全得令，忙去把门关了，又走到窗边，对着窗外站着的明黄服色的身影，满心惶恐地带着歉意笑笑，“陛下，您看……”
赵承熹呆呆站着，半晌呆呆地挥了挥手，呆呆地看着那两扇窗页在自己面前关上。那关窗的咔哒声在心中狠狠一绞，让他痛得弯下了身子。
那边厢顾云谦在药箱中找出一个小瓷瓶，和一套中空的细长针，仔细消毒后把瓷瓶中熬好的药膏装入长针的空管中，对着梁毓苍白的皮肤扎了下去。
不一会儿，与心肺相关的几个重穴都扎上了长针。针管内的药膏缓缓地沁入身体，再起针时，就会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刺目的黑点。
银针森白的寒光映衬着玉白的肤色，展现的是冰冷尖锐的美感，却是缓缓带来了生气，梁毓灰白颓败的脸色终于不再是一片死色。然而气息依然时断时续，细若游丝。
梁毓身上已经插了十二支长针，顾云谦的手停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却犹豫起来。
“为何迟迟不动手了？”何敬平在一旁看着，问道：“你是怕……？”
“此处是心脉大穴，本是固命提气的要穴，”顾云谦点点头，“只是这里离他的旧患伤口太近，我怕他的心脉难以承受。而且此处一旦下针，下一次就再难奏效。”
何敬平听明白了，此处穴位虽然有奇效，但只能用一次。若是下次再遇凶险，就真的是药石罔效了。
此时作为太医院正的果敢担当就显露出来了。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拍了拍顾云谦的肩头，“但是你这‘救命十三针’少一针也不行吧？下针吧，如此瞻前顾后可不是你的个性。”
顾云谦也知师兄说的不错，只是关心则乱罢了。当下咬了咬牙，再不犹豫，细长的银针对着那要穴扎了下去。
福全一直提着颗心，在边上伺候着，此时他正拿着毛巾替梁毓擦拭冷汗。听了这两位大夫的对话，心里越发不安。如今见那长针扎下去，梁毓的身子猛地一颤，冷汗立刻从脸上身上如泉水般沁出来。他慌得颤声道，“先生这，这是……”
话没说完，就见梁毓嘴角又大量溢出暗红的血液。福全忙抖着手用毛巾去接，声音已经变成哭腔：“先生！先生又吐血了，太医……这可怎么办啊……”
他话音刚落，房门就被大力推开，赵承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陛下？”
“出去！”
“快关门！”
然而赵承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床上那人身上，眼前只有那素白脸上染上的夺目血色，只随着本能一步步往床边走去。走了两步，突然他的身子一折，低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何敬平吓得脸都白了，忙上去扶着他，手指按上他的脉搏。顾云谦冷眼看着赵承熹，难得地解释了一句，“他还没死！你不想他死，就别在这里碍事！”
何敬平忙把陛下往外扶。见赵承熹还是不动，赶紧低声道，“太傅大人只是把淤血呕出来而已，没有大碍。微臣与您先到隔壁等着吧。”赵承熹的眼珠子动了动，才任由他扶着走了出去。
何敬平与他到了边厢房，又给陛下细细把了脉，越诊越是心惊。赵承熹脉搏又急又快，凌乱不堪，又血气翻滚心绪不稳。关键是，竟然也有隐隐的败落之像——莫非连陛下也是不想活了？
他忙翻出两粒定惊凝神的药丸，先给赵承熹喂了下去，谨慎地宽慰道：“陛下，如今太傅大人生死未知，您可千万保重自身。若是太傅大人将来知道，您为了他急怒攻心以至吐血，他内心何安，必定对他身子不利。您就当是为了他，也要好好珍重呀。”
他见赵承熹仍是失魂落魄的模样，抿了抿嘴唇，狠心下了重药：“还有这次太傅突然病笃，绝非偶然。若是您也打算撒手不管了，今后还有谁能护着他？”
赵承熹自从吐了那口血，神思反而清明了些。那些话总算是入耳了。他把那两颗药压在舌下，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那透到心里去的苦涩，片刻后低声道：“朕明白了……这里没事了，你去看着先生吧。”
何敬平暗叹一口气，只得往外走去。到了门口，没忍住又回过身来，“微臣又两句话，明知不当说，但身为医者，微臣不吐不快……太傅大人的身子虚耗过甚，如今已近枯竭。就算没有人暗算，他想要多活个三五载，都要仔细保养，事事当心。”
赵承熹迷茫地抬头看何敬平，似乎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何敬平看着陛下的表情，也在心里直叹气。仍是狠心道，“医学之道常说：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如今太傅是五脏俱损，经不住一点伤害，而他在朝堂之上，又哪能……躲过这些刀光剑影呢。”
赵承熹两眼空茫瞪着何敬平。何敬平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不禁打了个寒噤，强笑道，“当然，若是太傅大人愿意为国为民，鞠躬尽瘁，那就当我没……”
“我明白了。”赵承熹终于微弱地出声，“……只要他好起来，朕就放他走，无论他想怎样，都依他……”
话虽如此，赵承熹一想起先生可能再次离他而去，心中又剧痛无比。他按着胸口咳了几声，帕子上又是一滩红色。
“哎呀陛下，您先歇着吧，那些事情以后再说！”
何敬平忙把陛下扶到床上，让下人好生伺候着，满心惆怅地掩门出去，心里直叹气：但愿顾师弟那里一切顺利，否则若是房里的那一个去了，这边房里的这一个，只怕也……
嗐，这么能折腾，还让人怎么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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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臣们在殿外等候上朝时，却传出消息：圣上突然抱病，暂且休朝。这一休，就连休了三日，皇帝再次上朝，已经到了五月中旬。
然而待陛下甫一上朝，就连下两道圣旨，震惊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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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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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先生若是不活，我也不活了！
谦谦：你去死吧，我只救归远。
何敬平：你是不是傻，我老板死了，咱们都别想活了！
陛下：滚，我只跟归远殉情，有你们什么事！
何敬平：哦，那随便您咧！先把我的工资和加班费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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