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何敬平还要再说，突然听到外头陛下凄厉的声音：“何敬平！你过来！”
何敬平吓得一个哆嗦，忙快步循声去到偏厢房，就见陛下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以为他也犯病了，忙上前就要给他诊脉，却被赵承熹一手扣住手腕。
“朕问你，先生为何会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对外界毫无反应？他……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为何，为何突然聋了，哑了？”赵承熹说到后面，话音止不住发颤。
“陛下，陛下稍安。”何敬平手腕一阵钻心的痛，知道上面又被赵承熹捏出指痕了，龇牙咧嘴道：“太傅大人既不聋也不哑，听力和喉舌并无问题。”
“那、那他为何……不应不答，对朕也不理不睬？”赵承熹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
“陛下，您可听说过自闭心窍？”何敬平稍微转动这手腕，耐心解释道，“有人受刺激太甚，不堪负担，潜意识里就会拒绝接受外部信息，封闭五感。这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赵承熹终于松了手，“你是说，先生是为了自我保护？……那他为何又不吃不喝？”
何敬平揉着手腕，踌躇着怎么跟陛下解释，太傅大人是哀莫大于心死，自闭太过，以至于要自绝心脉了。嗫嚅半天，只得道：“太傅大人他……他心结太重，也许意识封闭得多了些……吧。”
赵承熹似懂非懂，直接问道，“到底该怎么治？他如此虚弱，这样不吃不喝能熬得住几天？！”
皇帝这话倒是说道点子上了。何敬平叹了口气，跪下禀道：“臣正在尽力想办法。”
“明日先生醒来时，你们给朕想出解决方法来！”赵承熹丢下一句话，转身又回了梁毓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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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今日的太医院直犯太岁。梁府上的何院正满心焦虑，被传召的右相秦府去的几个太医，亦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直到傍晚，那几个太医才摇着头，从秦葳蕤的屋里出来，秦盛忙迎上去，焦急问道，“小妹到底怎样？”
几位太医为难地相互看看，一位年长的太医在众人推举的目光中上前一步，沉重道，“从秦三小姐的伤势看，她是死意已决，全力下冲，才致下坠之力甚重，伤及根本。幸亏得将军你拦上一拦，总算是从阎王手中抢下了一条性命。只是……”
秦盛的心刚要放下，又被“只是”那两个字吊了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秦小姐摔断了脊骨，以后都无法行走了。”
秦盛呆立半晌，才勉强镇定地道，“我明白了。没关系，秦府里总还养得起她。”他拱手道谢，“有劳各位了。”
这时给秦箴看病的大夫也出来了，对秦盛行礼道，“相爷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又惊吓过度，没有什么大碍。我等开了些安神的汤药，好生调理几日就是了。”
秦盛着管家送了众太医出去，亲自端着药碗进了父亲房中。
“盛儿，你过来！”
秦箴好似倏忽老了十岁，形容憔悴，眼底青黑，目光却灼灼逼人，“如今你给我说清楚，咱们秦家，到底做了什么孽？惹得陛下要对秦府上下发落到底？他是不是还要一道旨意发去北境，连你哥的军职都削了？！”
秦盛把药盏放在床头，沉声道：“小妹在陈府里，见了不该见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日陈府后花园发生的事情，以皇帝的耳目，是根本瞒不住的。而秦盛在禁军中经营多年，也有一些消息来源。当下就知道，秦葳蕤这次是真正逆了龙鳞。
他把秦葳蕤对赵承昀多年的感情和偏执，对老父亲和盘托出。秦箴听到秦葳蕤在陈府上竟然妄议欢霄台之变时，遽然变色，连呼大逆不道。单凭此举，皇帝治她一个谋逆之罪也不为过。
秦盛是战场出身的人，向来给人强硬冷厉之感，如今却也显露疲态。他抹了一把脸，难得唏嘘道，“也是怪我平日里对她纵容宠溺太过，让她失了为臣本份。本以为她长大些，许了人家就会好了，却不想她的性子倔成这样……”
秦箴怔然坐着，半晌道：“只是，我秦家给大夏内理朝政，外御边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为此等事情而被一贬到底，连你妹妹也不放过……皇帝的心肠未免太狠了！当年，若不是当年……”
“父亲！”秦盛打断秦箴的思绪，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当年宫里政变，也少不了您在朝前的推波助澜吧，否则您怎么会早早就让我站队，暗中协助，挣个从龙之功？”
秦箴遽然变色，“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盛转身向门外，良久才道，“这也许就是，当年咱们秦家造孽的报应吧……怨不得旁人。”说完脚步沉重地往外走去。
走了两步，身后风声响起，一个药碗砸来，在他脚边炸碎开来，药汁溅湿了他半边袍子，身后是老父的咆哮声：“你、你胆敢胡说什么！你个孽障！”
秦盛摇摇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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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熹候到梁毓再次醒来，已近次日午时。
他看梁毓的眼睫轻动，忙握着他的手轻唤：“先生，先生您醒醒。”
梁毓的眼皮颤动几次，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木然地瞪着床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似乎颇不耐烦地嫌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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