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熹就这样掩面坐着,很想嚎啕一场,胸口却像被巨石压着,堵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地流泪,泪水浸湿了他的脸颊,他的袖口,甚至他的衣襟。
外间的灯烛燃到尽头,火苗扑闪了两下,终于熄灭,只留下一室黑暗。赵承熹怔怔瞪着眼,心里也是深不见底的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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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毓的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何敬平疲惫地走出外间,见到外头连灯都没点,黑漆漆一片,不禁抱怨了一句,“这帮下人越来越惫懒了,连灯也不点。”他转身正要找福满投诉,冷不丁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是朕吩咐不要点的。”
“陛下!”何敬平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拍着胸口道, “原来您在这里。不带您这么吓唬人的啊。”
他瞪大眼睛,终于看到桌案后面一个朦胧的身影,试探着上前两步,好奇道,“您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点灯?我去找人把灯点上。”
“别去。”
何敬平哦了一声,只得站住了。心道,陛下都把库房里多少珍稀药材流水般运来梁府了,该不会还心疼这二两灯油吧?然而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心里立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看着那隐在黑暗中的身影,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道,“梁大人他……暂时没有大碍,陛下您可放宽心。”
“先生这种状态下,身体还能撑多久?”
“嗯?这种状态?”何敬平一愣,旋即意识到陛下所指的是什么。他在黑暗中无法看清赵承熹的表情,却从他的声音也能听出心灰意冷。
“陛下,梁大人如今还算安……”何敬平心虚的道。
“跟朕说实话!”赵承熹大喝!
何敬平被吼得一哆嗦,句不打点地快速道:“臣也不敢打包票慢则个把月快则只在须臾之间!”
何敬平吁了一口气,抹着头上的汗,索性狠心到底。道,“陛下,药医不死病。若是太傅大人自己无意求生,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赵承熹长久地沉默着。
在黑暗中何敬平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得惴惴地等待。直等得他以为皇帝是否被他的话吓傻了,才听赵承熹似哭似笑的呵呵两声,声音里像塞了把沙子,“尽人事,听天命。尽人事……听天命……”
何敬平心中惊骇,刚要劝慰两句,忽听陛下问道,“先生如今是醒是睡?”
何敬平见他言语清晰,稍稍放下心来,应道:“是醒着的,只是精神差些。”
话刚落就见赵承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身形摇晃,在黑暗中踢到桌脚,差点摔倒。
“陛下当心!”何敬平忙伸手扶住他。
赵承熹站稳身子,伸手推开他,摇摇晃晃的又往梁毓房里走。何敬平忙提心吊胆地跟了过去。
没想到赵承熹到了梁毓的房门口站定,冷冷的说了句,“出去。”
屋里伺候的人一时没领会陛下的意思,都愣住定定看着门口。赵承熹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都出去!”
这下大伙儿都听明白了,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儿,低头往门外退去。赵承熹抬脚进了房内。
何敬平暗道不妙,上前两步刚要跟进去:“ 陛下……”门扇在他面前嘭地关上,差点拍到他的鼻子上。
何敬平:“…………”
赵承熹走到梁毓床边,看着那静如玉雕吧般的人儿,轻轻执起他的手。
“归远,自从我七岁是认识你,你从冰湖里救了我,我就认定今生唯有你对我最好。我先是敬你如父,后来尊你为师,直至十七岁那年……我才蓦然醒悟,我是慕你成狂。”
“归远,我爱你,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赵承熹喃喃低语,手指温柔地穿过梁毓的指间,与他十指相扣。
梁毓木然以对,面容死寂。
“从那时起,我就想要你。这天地间,我也只想要你,我只要你在身边。归远,若是你不要我了,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何意味?你若是不活,我也陪你去死。”
赵承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由他的掌间传到了梁毓手中。梁毓握着那匕首,眼皮动了一动。
“归远,你恨我害死父皇,逼死兄长,你说每个人都要逼死你。”赵承熹突然激动起来,“可是我呢,你们又何尝不是在逼我!”
他突然抓住梁毓的手,把那短匕对着自己。梁毓抬起头来看他。
“你们说我杀父兄,抢了赵承昀的江山。可我不想要江山,我只想要你。偏偏赵承昀说,他可以与你共享万里河山,问我凭什么跟他抢你?他能与你共享,我为何不能?好,我就夺来这江山与你共享!”
梁毓垂下眼皮,眼神下意识地躲闪着赵承熹。
赵承熹拉着梁毓的手往前,把刀锋抵到自己胸膛上,逼迫梁毓再次看着自己,见到他眼中的一丝哀伤慌乱。
“可是江山夺来了,你为何不肯跟我共享,却要一走了之?”赵承熹委屈无比,“我学着你教赵承昀的治国方略,我努力做好一个你期盼的贤君明主,你不在的时候,知道我最初坐在这皇位上有多累有多难?那时我想,你若不肯回来,这江山我要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抓着梁毓的手,胸膛用力往前一挺,刀尖已划破衣物,割破皮肉,渗出血来,在胸口洇成暗红的一团。梁毓满眼惊恐,受惊的把手往后挣,却被赵承熹紧紧抓住,哪里挣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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