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五。
梁毓终于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宁定，他轻轻启唇，“弃京城。”
秦盛眼睛一瞪，眉毛高高挑起。等了半天，竟等来这么个馊主意，合着是让皇帝逃跑，把京城拱手让人？
好在梁毓继续接口道，“守宫城。”
秦盛一听，隐约明白梁毓的意思，飞起的眉毛垂落下来，“缩短防线，好主意！”突然想道什么，茫然问道：“只守宫城，那京里的百姓怎么办？只有三天时间，疏散恐怕来不及……”
“京城内必须坚壁清野，撤离全城百姓。下死命令，若是不肯走的，抓来做守城壮丁。”梁毓断然道，“百姓只要离开京城即可，随他们去哪里。泰王借勤王之名谋反，他要的是这大夏的江山，必不敢对百姓动手，怕失了民心，担个暴君的罪名。”
这样相当于变相把泰王的兵力牵制在京城，其他地方的百姓反而安全。
“可行！”秦盛握成拳头的手一拳捶在大腿上：“宫城的围墙纵横各不到二里，城墙上角楼箭楼齐全，只有东西南北四个正门。防御起来容易许多。若是坚守不攻的话，只要城内物资充足，守半个月没有问题。”
“还有朝中文武众臣，”梁毓深深吸一口气，“文官全部安排进宫里各殿，武将全部上城墙守卫。家人一律接入宫中。”
梁毓的目光沉郁，浓墨般的眸子深不见底，决然道：“待会儿早朝，就在堂上宣告：朝廷养了他们这么多年，如今是他们为朝廷尽忠的时候了！”
“末将明白！”秦盛肃立应道：“等圣旨颁布，禁卫军就可到各位大人家清场。只是……”
只是，如今陛下还在里边躺着，这圣旨由谁来签发颁布？
梁毓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早朝上，我来颁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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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比往日迟了一刻钟，众臣正在殿上窃窃私语，却见殿上大内总管引导而出的，竟是两年不曾上朝的太傅梁毓！
梁毓遍身绛红朝服，玉冠博带傲立与丹隰之上，于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宣布了泰王赵祈钺谋反，皇帝下旨南路军队出兵勤王的消息。
朝廷上瞬时炸了锅。当知道泰王大军已经过了益州，离京城不过三日路程时，更是慌乱得似没头苍蝇般。
“太傅大人，如此大事，今日早朝为何不见陛下？”有大臣强装镇定问，他四下看看，其实还想问，靖安郡王赵恒朔何在？
“昨日由赵恒朔府邸处查出泰王谋反密函，赵恒朔已经当场伏法。”梁毓镇定应道，“陛下召集禁卫军和京城守备军，正在御书房研究御敌之策。派臣于今日早朝上告知衮衮诸公：乱臣贼子，祸至圣尊，三尺童子，执杖卫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铿锵有力道：“公等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当是武将执盾为墙，文臣投笔做枪，无废大君之命，共立卫国之勋！”
堂上一片静默。片刻之后，李适之率先打破沉默，揖手朗声道，“臣，愿与陛下同进退，共御贼子，无废大君之命，共立卫国之勋！”
程硕、杜醅义，郑观等人纷纷出列，大声道：“臣等愿无废大君之命，共立卫国之勋！”呼声一波波传开去，殿上众臣齐声高呼：“无废大君之命，共立卫国之勋！”
梁毓暗舒了一口气，继续道：“从今日起，武将入军营戍守，文臣于殿上商讨檄文，直至共克时艰之日！诸公无需有后顾之忧，禁卫军将各位家眷接入宫中，石总管会妥善安排。”
众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然而如今大家伙儿同时一条绳上的蚂蚱，也顾不得许多，只能默然接受了。
大事议毕，梁毓宣布退朝，独留了李适之下来，把内情细说了一遍。李适之惊道：“那道调兵圣旨下官是知道的，只是批了三万军士，怎么赵祈钺发兵五万？”
梁毓苦笑，“他已下定谋反之心，他要的只是圣旨上的那个玉玺印鉴，好蒙混过关罢了。即使他调动十万，难道那些州府官员又会真的去查实实际兵数吗？”
“那为何……”李适之疑惑问道，“北境泰王手下有屯兵十五万，他何不多调几万兵马，直杀京城？”
若是那十五万军队直压京城，京师守卫只如卵击石，绝无防御的可能。
“赵祈钺只是想当皇帝，还不想亡国。”梁毓冷笑道，“若是他把十五万军队全部调动，等他攻到京城，狄戎军队只怕也打过大阴山了，他在北境多年，自然知道野狼不可不防。”
“二来，他出兵不义，从北境一路穿州过府，守备军不知实情时能放他过境。若是战事展开，众州府知道他谋反事实，只需把通往北境的城门一关，他的军队夹在其中则成为瓮中之鳖，因此他需要留出一部分兵力，必要时好攻城驰援。”
李适之虽然对朝堂局势了如指掌，对军事战备却不及梁毓看得透彻。如今听他分析入理，自愧不如。又问起：“陛下有何应敌对策？”
当他得知皇帝再次身受重伤，一股冷意从脊背直蹿头顶，好似两年多前的噩梦又重演一遍。好歹有两年前的经验，如今总算没有当堂暴跳。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径直问道：“非常时期，虚辞少叙。太傅大人有什么差遣，请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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