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
赵承熹瞥了眼袖手站在一旁的梁毓，眼风如一个小钩子，在梁毓心头挠了挠，让他差点绷不住正常的神色。
皇帝笑着对他点点头，“好，卿所虑极是，就依卿所言。”
“陛下过奖。”梁毓忙抬手回礼。就当他绷紧神经，等着他的下文时，赵承熹却转头若无其事与秦盛继续讨论，问起守军轮换和物资准备的事宜。把梁毓一颗心挂在半空晃晃悠悠，落不到实处。
这边秦盛正与陛下对答得火热。赵承熹心猿意马的听他汇报，见他俱应对得宜，挑了几处机要处问了，终于满意地点头，“辛苦众卿了。秦茂当年成名之战就是夜袭大风口的战役。今夜都惊醒点，防着他使的疑兵之计。”
皇帝说这话时，并没看着秦盛，秦将军却不自觉背后一凛，挺直脊背肃然应道：“末将遵命！”
倒是兵部尚书呵呵笑道，“陛下果然是太傅的得意门生，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方才太傅大人也是如此提议。”
赵承熹的眼风又悠悠往梁毓那飘去。
梁毓这次假装若无其事的地转了目光，与兵部尚书应酬道：“下官也只是碰巧想起此事罢了。”耳根却幽幽发红了。
赵承熹收了目光，又交代了几句，就让众人各归各职，下去布置。
等其他人散尽，他才转身走近梁毓，伸开双臂撑在桌案边，把人圉在那一小方天地，眼中火光灼灼，似笑非笑道：“归远，你自作主张，串通何敬平，害我又浑浑噩噩睡了两日，自己却在兵部劳心劳力，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梁毓被他那火辣辣的目光看得脸上微微发红，顶着书案退无可退，不自在的转过了目光，“陛下龙体微恙，自该多加保养，微臣为君分忧，何错之有？为何要受罚。”
“嗯——？我如何微恙了？”赵承熹拖长声音，抬手爱怜地抚上梁毓的脸，目光却流连在他的衣领处。
梁毓微微变色，发窘道：“承熹，不可！”
“有何不可？”尾音上翘，极尽挑逗。
“太医说……说，若是你心情大起大落，”梁毓有点难以启齿，脸上更红，“会加快你体内毒素攻心。再不可行那、那……”
“行那什么？”赵承熹用手指挑着梁毓的下巴，迫他看着自己，语音越发佻达，“莫非归远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梁毓才知道被他故意带到沟里去了，登时恼了，挥手打掉他的手，板着脸道：“臣下绝无此意，陛下对臣下如此戏弄，就是对臣的惩罚！”
说完只觉越描越黑，干脆把人用力推开，走到了桌案后面，低头盯着桌上的舆图。衣领间露出的一截脖颈却变成了淡淡粉色。
哎哟，玩过火了。赵承熹摸着被打过的手，咂了咂嘴。
他眼珠子一转，又挨了过去，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太傅大人为朝政宵衣旰食，朕只是要罚你去歇息，不可再劳心伤神，怎么竟成戏弄了呢？”
不待梁毓反应，又道：“为防止您阳奉阴违，不遵旨意好好歇着，朕决定亲自押送你回宫，看你歇下才行。”
梁毓看他把那旖旎心思以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出来，简直没了脾气。心中暗嘲，自己对陛下是越来越心软了，对待爱人和对待君王学生的心态还是有所不同的。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陛下拉着手往外走，“走吧。今夜真不闹你，快好好睡一觉，眼下的乌青都挡不住了。”
出了兵部衙门，赵承熹又不由分说把梁毓拉上自己的轿舆，要他与自己同乘。石砚则无视梁毓的纠结，淡定如常地吩咐起轿。
轿帘才落下，赵承熹已伸手揽住梁毓，把头埋在梁毓颈间蹭着，喃喃道：“归远，我已经两日没亲近你了，就让我抱抱……我只是抱抱，绝不闹你，嗯？”
梁毓：“……”这样还不叫闹吗？
然而心下一片柔软，也抬手轻轻搂住了他。
宽敞的轿舆内微暖暧昧，正如今夜明媚柔和的月华。
……
突然，一道火光冲天直上，在月亮边炸开成蓝紫色烟火，撕裂了洁白的月色，也破坏了一室旖旎。
两人同时坐直，赵承熹掀起轿帘，就听石砚在外头禀告，“陛下，是德兴门方向传来的烟火示警。”
德兴门，正是正对含璋山，离叛军驻扎最近的京师城门！
“去德兴门！”赵承熹把手在窗棂上一压，大声道：“石砚，你送太傅……”
“陛下！”
话未完就被梁毓急急打断。他抓住赵承熹的手，语音坚定：“我陪您一起去！”
赵承熹嘴唇一动，刚要拒绝，就听他又道：“如果您赶我下轿舆，我就自己走着去。”
赵承熹长叹一声，吩咐起轿，往德兴门而去。
德兴门城楼上，秦盛和马原都已经到位。见陛下过来，秦盛双手抱拳禀告：“方才的焰火并非我军的示警焰火。倒是叛军营地有异动，似乎有人纵火。此时有人正往城门这边过来，引着叛军追逐而至。”
“有多少？是什么人？”赵承熹问道。说话间已经看到，那亡命狂奔的人，竟然只有一个。一边跑一边拼命招手，看样子竟然个没有防身本领的普通百姓？！
赵承熹遥遥看着那人，目光冷如月色。
“陛下，能救他吗？”梁毓不知觉地扯上赵承熹的衣袖，看向陛下，声音也带了几分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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