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楼道，灰茫再次汹涌而来。但因为案情有了进展，李神探反而觉得透亮了许多。
最透亮的是独臂大叔新鲜出炉的锅盔，一个比一个亮堂，一个比一个油光。
尽管早上刚吞了八个包子，但那毕竟是穿梭以前的事了。正因如此，李神探毫无半点抵抗力，径直走向了锅盔铺。
“多少钱一个，大叔？”
独臂大叔二话不说，夹起一个锅盔，就塞到了神探的手上。
难道是要送我吗？难道我真有这么帅吗？难道……
就在李神探自恋得忘乎所以时，大叔说话了：“十块一个，过手不退！”
“你……”看着自己已沾了油腥的手指，李神探活人吃死亏，乖乖地掏出了十块钱。唯独心中忍不住咒骂一句：奸商！
或许是为了悼念英勇阵亡的十元钞票，李神探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还别说，香，真香，就是有点烫。
“我这锅盔贵是贵了点，可吃过的人都说香。”独臂大叔憨厚一笑：“怎么样，十块钱花的值吧，小伙子？”
不值我也没法退啊？李神探一个白眼翻了回去。同时，他心中忍不住腹诽一句：你个奸商外表竟如此憨厚，要不是看你只有一只手，我还真怀疑你就是绑匪。
奸商独手举大葱，再憨厚一声：“大葱配锅盔，解腻又爽口。只要一块五，来一根吧？”
配大葱？你咋不配黄瓜呢……李神探懒得再搭理，索性一边呼呼吹气让锅盔凉得快点，一边不怕烫地大口啃。
就在这时，神探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清澈的声音：“婶婶，有苦咖啡吗？”
锅盔铺的对面正是雪糕店。李神探循声回望，立刻看到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
女孩约莫十六七岁，大大的眼，不挺也不塌的鼻，不厚也不薄的唇。可人的模样，俨然便是市井里最常见的邻家女孩。
虽说不上有多漂亮，却有着最招人喜欢的清新自然。
如前次一般，婶婶从凉棚的里间取出雪糕，慈祥一笑：“咖啡苦，两块五！”
噗……女孩也笑了。但与李神探不同的是，笑完之后，女孩一边无限喜爱地逗着两岁的小帅哥，一边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叠表格。
“婶婶，我是做市场调查的。我这里有一份问卷，您能帮我填一下吗？”
“能倒是能！”婶婶似有为难地一叹：“但就是得等会。”
女孩小失望：“等多久？”
“等你吃完了雪糕，等我学会了认字！”
呵呵呵……这一次，女孩银铃般地笑了。显然，能碰到一个幽默的婶婶，不仅让女孩多了一份好心情，更让女孩多了几分完成工作的信心。
像接待李神探时一样，婶婶再次拖出了小凳子。女孩感激坐下后，啃一口雪糕，立刻开始了工作。
“婶婶，不用您来填的。您告诉我答案，我自己来填就好了。您看这样行吗？”
婶婶不说行与不行，却从椅子后取出了一把蒲扇。慈祥地望着女孩，婶婶手中的蒲扇也慈祥地起落。扇出阵阵凉风，飞扬了女孩的刘海，也晃动了凉棚的风铃！
铃铃铃……呵呵呵……
清脆的风铃声与女孩甜美的笑声交相辉映，仿佛和弦一般，为这个闷热的上午注入了一丝清凉。
“婶婶，您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你就叫我张婶吧！”
“好，张婶，第一个问题，您在这里卖雪糕多久了？”
“大半辈子了吧。”
呃？女孩愣了一下：阿拉伯数字里可没有‘大半辈子’这几个字啊？
张婶看看怀里的小家伙，慈祥一叹：“起码也有三十年了吧！”
“好，第二个问题。张婶，您卖雪糕的月收入大概是多少？两到三千，三到四千，或者再多一些？”
“呵，小姑娘，哪有这么多啊，也就一两千块吧。够我这个老婆子养活孙子也就是了。”
“好的，张婶！那您的顾客群体是以这条街上的居民为主吗？”
“我们这筒子楼里，能有几个人天天买雪糕啊？好在这一片就我们这一条街允许摆摊，一到了晚上，附近街上的人都会来这转一转，买一买。要不这生意早就没法做了。”
“嗯，张婶！那您的顾客里，最有消费力的是哪一类人？比如说，是上班族还是学生？又或者，是住旁边这个别墅区的，还是住居民楼里的？”
“呵，小姑娘，你这可难到我了。做什么工作、住什么房子，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最喜欢来买雪糕的都是小孩子。”
女孩莞尔。就好像虽没有得到预期中的答案，却领悟了一个人生哲理：小孩嘴馋，天经地义。
李赢武虽不是小孩，嘴却一样馋。对面的市场调查刚开了个头，他已啃完了整张锅盔。
独臂大叔也是个用情专一的人。逮住一只羊，没玩没了地宰：“一个怎么够吃，再来一个吧，小伙子？”
面对再次递到眼前的锅盔，李神探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个油腥，把手缩到了背后。
同时，他斜眼一瞟，意思是：看看人家慈祥厚道的张婶，再看看你个油腻奸商！
独臂大叔也瞟了一眼。意思是：看看人家甜美可人的邻家女孩，再看看你个痘比天高的鹦鹉。
相互的眼神致意后，李神探撇嘴离去，誓不愿再留一秒。但他的耳朵很留恋，继续倾听女孩清澈的声音。
“张婶，您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是哪个时段？一月中生意最好的又是哪几天？”
“一天中生意最好的自然是晚上了，一月中可就不好说了。有的时候，月初刚发了工资，肯花钱买雪糕的人最多；有的时候碰上天气闷热的厉害，即使到了月末，也一样买的人不少……”
再后面的，李神探已听不清了。倒不是听力突然下降，而是一阵风过，满街的风铃齐齐脆响。
听着铃声，李神探不紧不慢地走出了两百米的长街。问清了第15学校的所在后，他迈开大步，笃定而去——笃定能在学校里找到破案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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