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虚子很快就随着明芽出现在风栖宫里，没打伞，衣袍袖角竟也没有半分的被雨沾湿的痕迹，落落拓拓一身神仙风骨踏着雨帘而来。
“国师大人。”
纪纤行了礼。
沉虚子站到廊下，檐下的春铃随着雨声嘀嗒，杂乱地响，他一身道袍无雨无尘，面色却有几分复杂。
“娘娘。”
“国师大人上门拜访可是有事？”纪纤轻点头微笑道。
“听说娘娘有孕，臣自然是为我大周国祚绵长，陛下有了子嗣后代而喜，能否容臣为娘娘诊治一二？”
沉虚子回了礼，面色也恢复了平静。
也许是雨声太过嘈杂，纪纤总觉得沉虚子的面色略有不对。“自然，如此便多谢国师大人了。”
沉虚子先是扫了一眼大殿之内，后微笑出声道：“娘娘现如今应是觉得轻松许多。”
对于沉虚子将殿内暗卫看出来，纪纤并不惊讶，“是，陛下如今……变了些许。”
雨声似乎小了一些，沉虚子给她诊脉的时间也变得格外绵长，她摸了摸圆滚的肚子。孩子已经六个月，肚子圆的像个小西瓜。
纪纤闲来无事，手指轻轻在肚皮上拍打着，呼应她方才感受到的胎动。
“娘娘。”
沉虚子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如何？太医说我的身子一向很好，这胎应当也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她的身子在初穿书的时候，柔弱至极，自从顾隋时将气运转到她身上，自己的身子倒是康健了许多，就连怀孩子，也没有受太大的苦。
沉虚子沉吟半晌，结了一个手印，他知道如今的风栖宫内再也没有了对纪纤的监视，但还是加了一道防护。
“娘娘，气运乃虚无缥缈玄之又玄之物，可佑万民，延王朝气数，自然，也可为身负气运之人带来福泽。”
“陛下身负我朝所有气运，于封后大典之上将气运移到您的身上，您才得以以气运存活。”
“但，您腹中的胎儿是陛下之子，气运将会转到皇胎身上，故，待您生下皇儿之后……”
雨声愈发嘈杂，檐上春玲叮铃叮铃地响，窗棂被雨珠打湿，嘀嗒嘀嗒布满水迹。
“我会死。”纪纤摸着腹部，语气平静地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系统……给我布了一个任务。可我天生六情六欲不比常人，爱上顾隋时，又岂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沉虚子抬头看这位举国皆知的皇后娘娘，她自然是美的，素淡地像一朵花。可低着头，仿佛下一瞬就要融进雨幕中。
她似叹非叹轻声开口，“到头来……竟然连这点事情都达不成了。”
“国师大人云游想必并不只是云游吧，你尽力了。”
沉虚子云游为的是找解救之法，她怀孕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国师，算筹无漏，此时来的目的也不止是告诉她这件事情这样简单。
他走到纪纤面前，行了跪礼，“陛下对娘娘用情至深，若是陛下知晓此事，必然会……”
“娘娘并非此界之人，若是气运转于娘娘身上，待娘娘百年之后，王朝气运尽散，江山动荡纷乱，万民再陷水深火热，国将不国。”
他跪伏在地上，衣袖袍角都沾了尘，实在是没有半点神仙风骨。纪纤想。
她出宫的时候在京城内窥到了大周盛世的一角，百姓安居乐业，国政兴欣，山河壮美。
那日出宫，纪纤见了很多人，不是高官显贵，就只是这京城内千千万万人中的普通百姓。顾隋时不解纪纤为什么要为这些普通的百姓而驻足停留，他不知道，她也没告诉他。
纪纤想起那日，京城内卖饼年轻姑娘王云，开绸缎庄的陈掌柜，酒楼内有一双家传手艺李厨子，香粉铺子里的伙计张二。
这些人，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才是真正的俗世红尘，才会让她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她由衷地，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些人。
“好。”纪纤笑了笑，轻声应答。
沉虚子又重重叩了一下，“天佑我大周国祚绵长，千秋万代。”
纪纤又笑了一下，摸上自己的肚子，国祚绵长，千秋万代。
她对顾隋时，一直以来，都还只是感激，没有爱。便不要再祸害他的江山了。
送走了沉虚子之后，纪纤望着空空荡荡的大殿之内突然觉得有些寂寥，到底不是此界人，总归不能存在的。
雨还未停，她走到殿门前，雨雾空濛，纪纤靠着门栏，低低地哼着小调。
“夜将阑，灯花旋落。”
“应怪我，别后寡言轻诺。”
词不长，她唱得断断续续，低低地，隔着雨声嘈杂，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
“再同欢笑，肯把金玉珠珍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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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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