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元德十八年,大旱。
旱十月,成灾。
辽河以北饥荒肆虐,民不聊生,三月后,百姓往南迁徙。
太阳暴烈,阳光灼热,利刃一般插入大地,将其切割成一块一块。
荒芜的大地上寸草不生,零星几棵枯木,树皮干裂,触火既燃。
目之触及下,杳无生机。
这让姜邈想起了她曾经去过的荒漠无人区,遍地黄沙,飞沙走石。
而唯一惹人注目的便是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排起的长龙,这条长龙即使伸长了脖子站在最高处也看不见尽头。
这都是从北地各地方逃出的灾民。
这些人表情麻木,形如枯槁。
因长时间的赶路,这他们脚上的鞋早就破了。
讲究的缝缝补补上面打满了布丁。
但更多的是赤脚,一双脚满是裂口和老茧。
姜邈说不清,第一眼看见这些人时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的震撼。
她以前读书时,学过关于描述古代大逃荒时的景象。
文言文短短几句话,写尽了人间地狱。
她以前没有概念,直到亲眼看见。才明白古人遣词造句的精准老辣。
而此刻姜邈正身处其中,混迹于灾民之中。
周遭全是拖着沉重的脚机械地往前走的灾民。
他们眼神暗淡,身上又脏又臭,一张张脸已经苍老得看不出年纪,风沙在他们的脸上烙下深深的印记。
这一路上已经饿死了数不尽的人。姜邈走在后面,沿路还有不断倒下的人。
他们像快要渴死的浮鱼,张张嘴,不到一刻钟就停了呼吸。
起初姜邈无措,茫然,惊惧心里翻涌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
但时间久了,她也麻木了。
此时想起穿越之前的事,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姜邈原本是一个以淘金为生的探险者,她没有同伴,只孤生一人出入世界各大原始森林和无人区。
她干这行的时间不长,但短短几年的时间,她的足迹已经踏过五分之一的危险地带。
直到五天前,她进入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原始森林中。
这片森林传说中相当于陆地上的百慕大三角。危险,诡异,神秘。
有无数的淘金猎人前仆后继地进去,但能活着出来的少之又少。
姜邈自认有了倚仗,行事无所顾忌,丝毫没有把那些传说异闻放在心上。
但不想还是托大了。
一直到今天姜邈对于她怎么穿过来的,都迷迷糊糊的没什么印象。
准确说,她那天的记忆莫名丢失了。
等到她有意识时,天已经从白天转为黑夜。
开始她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只以为森林里有某种迷惑人心的植物散发着气味,造成了记忆缺失。
直到一个男人冲了出来,想杀她。幸好,她躲得快,所以只划伤了她的手臂。
姜邈捂着伤口,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看清了划伤她的人。
是一个男人,长得不高,非常的瘦,骨瘦如柴,又脏又破的衣服挂他身上空荡荡的。
他凹陷的脸上叠了一层厚厚地泥灰,看不清样貌,因为消瘦异常突出的双眼大得吓人。
这人便是灾民之一。
那人看着姜邈异于常人的装扮,握着滴血的短刀原本灰暗的眼睛噌得一下亮得吓人。
他哆嗦着身子拖长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姜邈走去。
只一眼,姜邈就看出了这个男人的不对劲。
姜邈常年出入各种危险地带,与野兽也曾搏斗过,感觉十分敏锐。即使这个人是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性,可姜邈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绷紧了面皮,一边后退,一边防备看着他。
男人逼近了她,却突然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姜邈错愕。
那人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祈求地说:“姑娘,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给我点吃的,求你。”
姜邈沉默,没有开腔。
手臂还在流血的手已经提醒了她,这个人刚刚想杀了她。她不可能去救一个想杀她的人。
“姑娘,救救我,求求你。”
说完他又开始砰砰地直磕头。
脚下的地很硬,男人再抬头的时候额头上破了一大块皮,血迹混着灰尘脏污不堪。
看起来可怜极了。
可姜邈还是后退了,即使她的背包里有吃的,她也不想给。
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甚至激起了她本能的警惕性。
这样的感觉以往只有面对野兽时才会出现。
她继续后退,抿紧了唇,一只手已经开始悄悄握住了口袋里装着的瑞士军刀。
“姑娘。”
“我没有吃的,离我远一点。”
那个男人跪着往前挪动,姜邈连连后退,厉声呼道。
“好,好,姑娘,你是不是嫌我脏,我不过来,我不过来。”
男人讨好地笑了笑。
姜邈摸不清楚状况,只是直觉不对。
她呼吸沉重,又沉默了下去。
她一瞬不舜地盯着他,忽然,她动了。
姜邈顾不得受伤的手臂,转身拔腿就跑。
现在她最应该做的找一个地方理清思绪,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今天早上,吃完早饭从驻地出发了,随后的事就一无所知。
所以她丢失的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森林号称生命禁区,连经验极其丰富的野外生存家都不一定敢涉足。
那么这个男人是谁?
幻觉?土著?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
这些她都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理一理。
姜邈的动作实在出乎意外,男人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一下子变了脸色,脸上讨好一扫而光,他从地上爬起来,怒吼一声:“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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