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今日去梨园亭听戏,阿黎要一起去么?”褚清辞随嘴问道,其实心底已经知道君黎的答案了。
君黎当然不能落下:“去。”
到了才发现三皇子早已等候多时,他生得俊朗不凡,一副翩翩公子样,君黎不由得眯眼警惕起来,防着他邀褚清看戏是别有用心。
然而两人连场面话都没说多少,就直接看戏了。
梨园亭本就是为唱戏而搭建的,戏帘打开,君黎发现戏台上一直只有旦角,没有生角,直到后面,才发现这唱的竟然女子与女子相互爱慕的戏。
女女之事常被认为难登大雅之堂,很少有戏班子愿意唱,也很少有人会去听。
君黎不知道这三皇子意欲何为,见褚清辞没什么表示,便专注地看戏。
这说的是一对异性姐妹自小就相互扶持,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们发现对彼此有了爱慕之情,两人性格迥异,对此态度分别是接受与害怕,当两人好不容易想好要冲破世俗在一起,却因世俗眼光、邻里成见选择分道扬镳,最后结果是各自嫁人,独自心伤。
虽是悲剧,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也算是皆大欢喜,毕竟这才是最符合当下伦理道德的结局。
褚清辞脸上毫无波动,道:“三殿下这是何意?”
“因着发现长乐与褚小姐走得近,不由得做这般猜想罢了,若是猜错了,还请见谅。”三皇子为人处世彬彬有礼,倒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褚清辞道:“三殿下多虑了,我与长乐公主乃莫逆之交,没有这等事。”
三皇子赔礼道:“如此便是小王思虑不周。”
褚清辞直入正题道:“此番应殿下邀,明人不说暗话,敢问殿下所求为何?不会只是为了看戏吧?”
三皇子沉吟道:“本王想要扭转戏中结局,无论代价为何。”
褚清辞一早便听过三皇子养男宠的传闻,一直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是真的,她道:“殿下亦是皇子。”
皇子就有皇位继承权。
三皇子道:“本王志在山水,可父皇和兄弟们却不这样认为,我若闲散,他们便觉得我在蛰伏,准备伺机而动,我若上进,他们又觉得我野心勃勃不可留,我母妃出生不好,外家家世不显,如今便只有这一条路最好走。”
出了梨园亭,褚清辞与君黎在街上闲逛,茶楼里有人在说书,君黎驻足在一旁听得入迷,褚清辞干脆带她进去点了几个小菜坐着听。
“传说有一日天降祥瑞,天空中电闪雷鸣,金龙四现,邻里乡党都跪拜迎接,没想到迎来一个满身金光的娃娃,这便是咱们太.祖皇帝……”
说书人舌灿莲花,听的人听得津津有味,褚清辞低声与君黎道:“成王败寇,胜的都说自己是天命所归,百姓是最好愚弄的,这便是现实。”
“嗯。”君黎明白这个道理,她想继续听下去,却听楼上传来吵闹声:“这位客官,胆敢在天子脚下吃饭喝酒不给钱,小的可要报官了。”
男子披头散发,面容看不清楚,连站都站不稳,试图讲理道:“我近日没钱,上次不是给你多余的银两么?算作今日的如何?”
“那是你赏给伙计的,今日落魄便想取回?小店概不赊账。”掌柜毫不留情地说完,眼神一狠,“吃饭不给钱,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给我打。”
君黎面无表情地看向那被殴打的酒醉男子,男子也看到了她,嘴角挂着奇怪的笑,褚清辞发现了,道:“那是夏仁?”
君黎怕夏仁在褚清辞面前胡言乱语,起身道:“嗯,我过去看看。”
褚清辞叮嘱道:“你小心一些。”
“放心吧。”
君黎走到夏仁身旁,问掌柜的:“他赊欠了多少饭钱?我来替他付。”
“不多,前前后后就十二两。”
君黎给了掌柜的银两,夏仁依旧躺在地上瞧着她,她蹲下低声道:“我只帮你这一次,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姐姐面前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其实她也没什么把柄在夏仁手中,而且一个疯子的话有谁信呢。
正是因为如此,夏仁更加疯狂,咧着嘴笑道:“帮我这一次有何用?我被戏班子赶出来了,恐怕连这个冬日都熬不过去,不若你嫁给我,帮我一辈子。”
君黎离他远了一些,道:“你有病。”
夏仁自嘲道:“我是有病,班主嫌我有病把我赶了出来,可若不是因为他,我怎么染上那怪病,我不止有病,我以前挨饿时还刨过坟墓,吃过尸体,这些你当然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他以为能拿捏住君黎,便没说过这些屈辱的经历,原以为就算是被当成玩物,那也算是温饱有足,然而如今他什么都不是,他连蝼蚁都不如。
同是千林山下来的,凭什么君黎可以锦衣玉食?凭什么他就要受这些折磨?
他也想高人一等,也想衣食无忧,他气急败坏地朝君黎吼道:“你为什么不帮我!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么?帮我一下这么难么?”
他越说越激动,脖子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满脸不甘地瞪着君黎。
君黎冷笑道:“若是我落难,你会帮我么?你恐怕只会高兴得睡觉都笑醒来,你瞧不得我好,可这京城中过得比我好的人多了,你何必执着于我?”
“是,我当然不会帮你。”夏仁咬牙切齿地笑道,“我就是不想看你快活,我恨不得能看你痛不欲生,你等着吧,你迟早也会沦落成我这般模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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