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病就是这样，就叫作‘里急后重’呀？”
妙子“嗯”了一声，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说：“今后再也不敢吃青花鱼寿司了。”
“就是，今后再也不要吃青花鱼了。”然后幸子稍微严肃地说，“小妹，你不用担心这个病。不过，斋藤医生说，最好还是慎重一些，所以为了慎重起见，他希望我们再找一位医生来和他一起诊断一下，我想请栉田大夫来给你看看。”
幸子突然说出这话，是因为考虑到与其他们三个人一直背地里商量，刺激还不知道自己病情的严重性的病人的神经，还不如这样对她直说比较好。尽管斋藤医生提议请大阪大学的高明医生来出诊没有错，可是弄不好会引起病人的疑心，不如先把栉田医师请来，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定也不迟。妙子听着幸子说话时，无神的眼睛茫然地凝视着面前的榻榻米。幸子催促她说：“喂，小妹，这样行吗？”
“我不想让栉田大夫到这种地方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妙子忽然坚决地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要是让栉田大夫知道我住在这样的地方，实在太丢脸了……”
护士很懂事，赶紧站起来出去了。幸子、雪子和奥畑三人吃惊地望着病人脸颊上流下来的眼泪。
“这件事，回头我再慢慢地劝说小妹吧……”
中间隔着病人，坐在幸子姐妹俩对面的奥畑说道，他因睡眠不足而面部浮肿，身上穿着法兰绒睡衣，外面套了一件蓝灰色的绸子睡袍，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一边这样说一边诉苦般地看了幸子一眼。
“好吧，小妹，你不愿意就不请栉田了……这件事你也别多想……”
不能让病人激动是最要紧的，所以幸子这样安慰她。但幸子还是觉得事情比较难办，到底为什么妙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奥畑似乎知道些什么，幸子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幸子那天是瞒着丈夫出来的，而且又快到午饭时间了，所以她在病室里只待了一个小时，看到病人此时也安静下来了，就回家了。她打算从札场附近坐电车或者公共汽车回去，就抄近路穿过那个“漫坡”步行到公路上。雪子送她去车站，姐妹俩并肩走在前面，春儿在后面跟着。
“其实昨天夜里还发生了一件怪事呢。”雪子开了口。
“昨天半夜两点钟左右，我和护士两个人睡在病室对面那间屋子里（夜里一般都是雪子和护士轮流在病室里看护，昨夜病人的情况稍有好转，十二点以后好像睡着了，于是启少爷说：‘今夜由我来替你们看护吧，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就听从他的安排，去邻室睡了。启少爷大概是和衣睡在病人身边的）。半夜听到病室里有呻吟声，不知道是病人叫痛还是说梦话，尽管知道有启少爷陪床，我还是急忙起身去察看。当我刚把病室的门打开一半，就听到启少爷连连叫着‘小妹、小妹’，还听到小妹叫了一声‘米哥’。小妹好像只叫了这一声，就从梦中惊醒了，不过她确实叫的是‘米哥’。我估计小妹已经清醒，就悄悄关上房门，又回到自己屋子里继续睡觉。病室那边后来也很快安静下来了，当时我认为没有什么事了，就放松下来，连日来的疲劳一齐涌上来，迷迷糊糊地打了两三个小时的盹儿。”
“清晨四点多的时候，小妹又开始腹痛和拉肚子了，痛苦得不得了，启少爷一个人侍候不了她，就来叫醒了我。之后我一直没有睡，到了今天早晨我才想起，小妹那声‘米哥’叫的准是板仓。昨天夜里小妹梦见了死者，才那样叫喊的。记得板仓是去年五月死的，眼看就快到他一周年忌辰了。大概是小妹觉得他死得太悲惨，所以非常怀念他，直到现在每个月都到冈山乡下去给他上坟，恐怕也与此不无关系。可是赶巧了，就在板仓周年忌辰之际，她自己却得了重病，而且还躺在死者的情敌启少爷家里，这怎能不叫她倍感精神压力呢？小妹这个人城府很深，旁人不容易看出她心里想什么，但是可以肯定，这些天来她心里一直纠结着这事，所以才做了与此有关的梦。当然，这些全是我的猜想，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不管怎么说，今天早晨小妹肉体上太痛苦了，无暇顾及精神上的苦痛，当肉体上的痛苦好不容易减退后，她仍然显得特别沮丧而失落。至于启少爷，比小妹更要面子，表面上丝毫不让人看出他有什么变化。不过，连我都会这样想，何况启少爷了，他自然不会毫不在意吧。”
雪子又说：“刚才小妹突然说出那些话，可见与此事有关联，所以我大胆猜测，正是由于小妹昨夜被板仓的亡灵缠住之后，她才介意自己住在启少爷家里的吧。她大概是感觉到，只要自己住在启少爷家里，病就好不了，只能慢慢地恶化下去，搞不好最后还会死掉。所以她之前那句话并不是顾忌栉田医生，而是表示她不愿住在这个地方，可能的话，希望能够搬到别的地方去的意思吧。”
“对呀，说不定她就是这个意思呢。”
“虽然我还想再仔细问问她，无奈启少爷寸步不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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