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
雅若还在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梁毓却没听着雅若那些问题，他满脑子都是，赵承熹要纳妃了，那小雏鸟终于要成亲了……
自己怎能不去呢。就当是为了斩断那不可明言的情愫，为了断绝彼此非分的念想，为了埋葬那不伦的情意，他也必须去啊！
“……喂喂，太傅你能来吗？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啊。”雅若仍不依不饶。
“雅若公主，先生身体不虞，是以极少参加宫中宴饮。”福全上前解围，“并非有意怠慢……”
不待福全说完，梁毓截口道，“公主殿下，多谢相邀。本官那日定然出席。”
福全愕然看着先生，却见先生虽然含笑应对欢欣鼓掌的雅若，黑沉沉的眼底却不见丝毫欢愉。
入夜，梁毓又犯了头疼心悸，浑身上下难受得厉害，服了药早早睡下。朦胧间似乎有人在外间轻声说话，却醒不过来。
赵承熹听着福全低声禀报，额上青筋突突跳动，掌心在衣袖下几乎要掐出血来。
那狄戎公主真当自己的脸面大过天，大夏皇帝亲自接待还不满足，非要连皇帝的老师也拉上才行！
先生也真是，两年多没有参加宫宴，即使连万寿节的宴席也没有出席，如今竟要为了个小妖精，不顾病体，来哄人开心吗？
那小妖精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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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五，泰和殿。
百官云集，大夏朝廷终于为前来议和的狄戎使团办了场接风宴，在他们入京三个月之后。
梁毓虽久不上朝，一品太傅的官职一直都在，他的席位也是在最靠近皇帝丹隰下的左首第一排。落座抬头，就看见在他正对面的雅若公主，正对他招着手笑。
雅若今日全套狄戎公主的盛装，孔雀蓝和明红的色调交织辉映，绿松石和蜜蜡的珠串编入发辫，额前坠一颗硕大的月亮石，真如草原上明艳的格桑花。
梁毓看了看那恨不得跨过中间御道，要跟他挤一个桌的公主，只得揖手与她行了一礼。之后假装不知她的挤眉弄眼，抬首在大殿上环视一圈，意外发现了几位世家弟子。
琅琊王家，范阳卢家，清河崔家……这些世家虽不封王，却是百年传承的高门贵族，或掌一地经济，或世代出将入相，与朝堂渊源深远。算来也是皇家都需要让三分的氏族。
梁毓心头一动，莫非今夜的宴会，不单单是为狄戎使团接风和册封公主这么简单？
正思虑间，殿上高声唱喏，赵承熹走上丹隰，接受百官朝拜和狄戎使节的献礼。他走过梁毓身边时，脚步一顿，头似乎往他这边微微一偏。却还是没有看过来，阔步上了丹隰御阶。
接下来狄戎使臣出列，当堂再表求和之心。关于议和的细节早已事前议定，如今只是走个礼仪形式。梁毓定定看着高堂上的皇帝，只等他宣布对公主的册封。放在食案下的手紧紧抓住袍角，好似揪着一颗心。
然而待一切繁文缛节走完，皇帝却只字不提对雅若公主的册封，只吩咐开宴。
梁毓等了良久，却没等到想听的消息，巨大的落差让他的心如从高崖坠下，眼前骤生眩晕之感，忙用手撑住了案角。
同样对那消息异常关注的，还有做为迎亲使臣的赵恒朔。
他却有资格，也有责任出列询问，“雅若公主为和亲而来，却不知陛下有和安排？”
赵承熹笑容和煦，颔首道，“爱卿放心，雅若公主作为和平使者，入我大夏，朕自是不能薄待了她。此乃家事，咱们可以边吃边谈。”
家事，原来这是家事……
梁毓木然坐着，自嘲的想，也是，那公主不能封后，皇帝要如何册封她，确实是皇家的家事，容不得大臣们置喙。
赵恒朔摸不透圣上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回到席位上。他暗自观察大臣脸色，见大多也是一脸迷茫。再惊疑地看向雅若，却见那妮子丝毫不当回事，只专心跟桌上的一盘油爆大虾较劲。他心中有跟弦绷紧，这妮子莫不是也跟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
赵承熹端起酒杯，与百官相祝，在山呼万岁中，嘴角微翘，却把梁毓的失落收在眼底。
先生，不知等会儿，还会让你失望吗？
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待酒过三巡，赵承熹的银箸轻碰玉杯，发出清脆叮地一响。石砚很有眼色地撤了歌舞。
赵承熹坐直身子，和颜悦色道，“雅若公主为了两国安泰千里迢迢而来，深明大义，朕甚是钦佩。”
梁毓蓦地抬头看过去，手又不自觉握紧。
“然祖宗有训，外邦之女不可母仪天下，朕亦不敢有违祖训。且如今朕还未立后，自然亦没有先纳妃之理。然而公主绮年旖貌，且身负两国和谈要义，总不能一直悬议蹉跎。”
梁毓对上赵承熹的目光，从那幽如深潭的眼中，又看到那隐忍的疯狂和志在必得的决绝。他心中一跳，抬手按上心口。
“陛下——”赵恒朔手按桌面，就要站起。却见赵承熹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所幸公主入宫陪伴太后多日，两人甚是投缘。朕瞧着母后对公主甚是喜爱，遂请母后收公主为义女，封为公主，与朕以兄妹相称。自此也算是入了宫中，不负议和大义。”
他看向雅若，温和问道，“雅若公主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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