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影觉得眼前这条幼龙很可怕。
他和它认知里所有的龙都不一样。
龙这种生物嘛, 感人类之祈愿, 应天道而生。再不愿意，也是天地瑞兽, 出则瑞气千条，伏便四海清平。
在建木幼苗继承的记忆之中，那些龙强势、威严, 却也悲悯。
从来没有一条龙会说：那些人类关我屁事。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令树害怕的虎狼之词！一条因人而生的龙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更别说他自己现在都变成人类了！
聂无影觉得害怕，还想要找大龙告状，于是就地变成一株苗苗，顺着门缝就跑了出去。
房间重新安静了下来。裴钰背靠着白玉床, 仰头将头也靠在了床面上。
他突然觉得疲惫极了。那种疲惫不是放松下来之后的精神困顿, 而是从身体内部散发的, 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使不上力的那种无力感。
好累啊……裴钰仰头看着破旧的天花板，树心温柔的绿光朝他笼罩过来, 带着些洋洋暖意。
脑袋里无时不刻的头痛似乎被这道光驱散了。裴钰侧头去看赵雪明, 这个角度只看得见赵雪明的手臂。
漆黑的龙鳞覆住了半个手背, 手指上也零零碎碎的长了一些。一些交错的伤痕布满了手掌, 正在缓慢愈合。
“活着就好了……”裴钰低声说, “我死过一次, 我知道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声音越来越低, 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自己, 还是想说给赵雪明听。
融融暖光照耀着他, 裴钰浑身放松，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明明是在冰冷的水底，梦里却一直有阳光照耀。身体和精神都在睡梦之中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半梦半醒之间，裴钰似乎听到了聂九的声音。
“建木树心千年难寻，你倒是大方。”
“聂先生不满意？”赵雪明的声音轻飘飘的，有些不够真实。
“呵。”聂九短促地嗤笑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话。
声音渐消，裴钰又睡了过去。几分钟后，他突然惊醒。背后的床硬邦邦的，触手微寒。有人正坐在床尾，低头看着什么。
“赵……教官。”裴钰低声喊他。
赵雪明转过头，温声问他：“你精神力不稳定，现在身体还难受吗？”
裴钰一直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他精神紧绷，注意力全在别处，除了空间不稳，好像也没别的毛病。赵雪明这样一问，他就露出了一点茫然。
“别讲我了，你觉得怎么样啊？”
“还行。”赵雪明笑了笑，“就是新造型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聂九的治疗似乎卓有成效，他现在身上随便遍布着大小不一的伤痕，却到底没有新的裂口了。连苍白的脸色都恢复了一些血色。
裴钰心下略松，就忍不住看向了他的后腰。
“别找了。我的头上有犄角，我的身后没尾巴。”赵雪明带着笑意说，“暂时还没变成小龙人。”
他很放松，裴钰也就跟着笑了：“你这样特别好看。”
赵雪明微微一怔，随后才说：“那你得多看看，等我回去了你就没得看了。”
“可以变回去吗！”裴钰惊喜道。
“暂时不行。”赵雪明说，“不过聂先生说等能力稳定了，这些都会消下去。”
聂九这条龙，到底还是嘴硬心软了。
建木树心别的用处不大，对于力量梳理却是一流的。毕竟是支撑三界的神树，三界力量在树上交织，最终变作树成长的养分。
聂九想了些办法，将树心融在了赵雪明的身体之中。
这虽然无法解决他肉.体孱弱的本质，但却能让他日益增长的力量成为他的养分，随心所欲为他所用。
虽然多花了些功夫，却总比用龙血来得好。赵雪明情况特殊，用龙血浇灌虽说是最快的方法，却也会让他彻底脱离“人类”的范畴。
即便他转世为人，其灵魂本质依然是当初那个营养不足的懵懂龙魂。父系一方的龙血再刺激下去，别说做人了，未来几百年连人身都别想保持。
况且……
聂九在虚空之中悄悄观察两个其乐融融的小朋友。
到底认不认赵雪明，他可还没想好。这种伤脑筋的事情，还是交给敖琛去操心才合适。
反正养过龙崽崽的是敖琛，不是他聂九。
他一边想，一边从心口引出温养着的金色龙珠。凝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弹了弹：“等你知道还有些什么在等你，你就不会想身归混沌了。”
“快点醒来吧……我的……”
叹息声掩盖了未出口的话语。
偏殿里，裴钰还在听赵雪明说他空间的问题。
“树心稳住了你的空间。目前来说，我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赵雪明说，“空间隧道和空间切割，你都能做到。至于你空间的大小，我的猜测是没有大小。”
“没有大小的意思是……我什么东西都能装？”裴钰问。
他之前在文化谷倒影里，就隐隐有了些猜测。毕竟他在里面拆了那么多房子，空间也没出现爆仓的情况。
“理论上是这样。它是虚无，没有边界。这才应该是你的空间本来的样子。”赵雪明说，“你还记得你刚进宿舍的时候，隔壁床半夜垮塌过吗？”
裴钰点了点头，这事他当然记得。就是这件事才让他搬到了赵雪明的宿舍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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