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母后说笑了，这宫中这么多太监宫女伺候着，还怕没人看顾吗。何况，朕身边的人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赵承熹就知道，跟太后闲话聊天，不出三句话就能扯到这事上来。好在他见招拆招的本事也不弱。
“话可不是这么说。那些宫人婢女在怎么伺候，那也是在当差，哪能跟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比。”太后语重心长，“只有枕边人才能真正的知冷知热，懂得心疼人。”
“儿臣知晓。只是婚姻乃大事，儿臣……还未遇上可心之人。既然还未立后，怎好先册妃？”赵承熹熟练地推搪着。
“陛下，您整日在朝堂上忙于公务，平日在后宫里又有多少机会见到好女子？您如今也不小了……”太后仍是不依不饶，见赵承熹的眉头渐渐锁起，转了语气道：“也该在这事上认真做打算了。”
赵承熹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紧扣住上面的雕花纹饰，刚要开声道：“母后……”
“太后，礼佛的时辰到了。”
太后身边的杜若姑姑进来，在下首恭谨问道，“是否要佛堂准备起来？”
赵承熹一听，立刻起身道：“礼佛是大事，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了。”说罢躬身行礼告辞，飞快地出了康宁宫。
太后指着皇帝的背影，摇头道，“看看，你看看他。一跟他说起纳妃之事，就跑得跟狗撵兔子似的。”又拿手指戳着杜若的额头，嗔怪道：“你啊，还整天在傍边帮衬着他。倒似哀家怎么为难了他似的。”
“奴婢不敢。”
杜若是太后的陪嫁侍女，跟在她身边多年。许多旁人不敢说的话，也只有她敢劝着些。如今扶着太后往佛堂走，笑道：“只是太后也劝过多次。既然说不动陛下，不如换个法子。”
“什么法子？”
“既然陛下忙于国事，跟大臣们见面的机会就多，臣子们的话，他自然也听得多。许是换个人来劝，陛下就能听进去了呢。”
杜若在香台前点上香烛，又伺候太后净手，边说道，“又或者太后相中哪家的小姐，不如就约进宫里，陪您说说话，也让陛下见上一见，说不定这缘分就对上了。”
“是这么个道理，”太后颔首道，“但要选个好时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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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的事务一直忙到了年底，转眼已到了腊月二十三——民间的小年。
梁毓独自居住，向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索性躲在书房，任由福满福全去操持。福全指挥人扫完伙房送完灶君，过来请示：“先生晚膳想吃些什么？”
梁毓思索片刻，对他道：“今晚做碗面给我吧。”
福全看了眼在旁边剥花生吃的顾云谦，见他没有反对，说明先生可以吃，忙应下：“今年的新麦已经送来了。擀面最是合适，可需要加些什么配菜？”
“你看着配就好。”梁毓随意挥了挥手，蘸墨悬腕，在裁成长条的红纸上落笔成字。
皇帝不让他上朝，他在府上闲来无事，决定把府里要贴的春联，都亲自来写。顾云谦在一旁帮他磨墨，看着他写的字，一字一句念道：“‘恤小民之依，所其无逸；稽古人之德，彰厥有常’。嚯，这么大口气的对子，你这是要贴哪儿呀？”
梁毓笑道，“这不是贴我府上的。想着写都写了，不如给圣上也写两幅。这是贴御书房的。”
顾云谦把墨锭往砚台上一丢，冷笑道：“哟，你这帝师当得真是称职，还得帮他皇家考虑过年要贴啥春联呀，午门的石狮子也是你负责雕刻打磨吗？”说罢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梁毓唯有揉着鼻子苦笑。
自从那次顾云谦和赵承熹激烈冲突，害他大病一场以来，这两人的关系虽然还是势同水火，却好似默契地相互规避，再也没有同时在他面前出现过。前些日子顾云谦不知查到了些什么，更是每日早出晚归，除了过来请脉复诊，见到他的时候倒不多。
以至于梁毓一时疏忽，竟忘了他们二人依然是仇人。
他叹了口气，自己拿起那墨锭慢慢磨着，边想还有哪里需要贴春联的地方：重华宫、朝华宫、御书房，他的旧府邸恪王府用不用呢？对了，还有那个载丰殿……
一想到皇帝的书房用了这么个名字，梁毓放下了手中墨锭，那里还是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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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皇帝正从载丰殿的库存里翻出一些东西，寻了个精美匣子装了，兴冲冲往外走，边问身后的石砚，“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按您的吩咐备好了。”石砚含笑道。
“等我到了之后，你着人送到先生府上。”赵承熹看了眼手上的匣子，眼神温柔，“这个朕自己带过去。”
他正要出门，却见太后宫里来人传话，有请陛下今晚入康宁宫，陪太后娘娘用膳。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母后怎么突然召朕入宫？”赵承熹停下脚步，“替我告知母后，今日朕没空，改日再进宫陪她老人家。”
说罢抬脚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道：“今日新贡的蜜柑，送两筐去太后宫里，请她尝尝鲜。”
“哎，陛下，陛下请留步……”
任后面宫人如何呼唤，赵承熹只充耳不闻，跨马出了宫门。
宫人无法，只得如此回去复命。
太后听罢，当着满堂的命妇贵人就沉下脸来，不悦地问道：“好容易等到皇帝不用再接见大臣，也不用在宫中与大臣留膳，他还有什么事这么紧急，竟然还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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